“怎么了?”
奈奈子回头,比吕士抓着她的手,看见掌心都红了。
柳生比吕士没说什么,又摸摸她的头,让她转过身去好好坐着。
当天下午,立海大大部队收拾东西坐校车回学校,虽然没人上场比赛,但队伍里增加光荣负伤人员一名。
柳生奈奈子自己的包被哥哥挂在肩上,训练表被柳拿在手里,补充体力的零食和饮料也被丸井包揽,她两手空空,身上除了幸村精市的外套没别的东西。
“明天我们真不来啦?”
“嗯,十二号县大赛决赛的时候再来。”幸村温声说,“柳生桑这两天好好休息就好。”
“嗨——”三天的小长假,好耶!
59.
当红模特的长假要如何度过呢?
当然是在沙发上躺着吃零食、打游戏、看漫画啦。
奈奈子穿着宽松的T恤、针织长裤和毛茸茸的拖鞋,斜倚在布艺沙发上问黑部勇太:
“所以这一段情节为什么不能改?”
奈奈子和黑部勇太对坐于摄影棚的休息室里,由纱摄影室里除了专门拍摄用的摄影棚,还有休息室、会客室、总监办公室甚至有伊代田的画室等等。
他们约好了一起改剧本,在最大限度留存黑部君的核心立意的基础上,努力让剧本过审,然后勾搭一个愿意为此付款的赞助方。作为交换,黑部勇太要帮奈奈子找能科学定制训练内容的靠谱教练。
休息室布置得随意又简约,布艺沙发和长几凑在一起,桌上随意地摆着魔芋蛋糕、烘焙魔芋脆片和无糖饮料,旁边甚至放了一个可以用来补觉的床位。
黑部进了这样的环境,态度莫名其妙地变温吞了。
所以奈奈子现在才可以这样吆五喝六地挑剔他的剧本。
“这是高潮部分啊,男主看到女主未婚先孕,爱意和愧疚都达到了顶峰,这也为他后续突破极限打败反派埋下伏笔。”黑部勇太讲“伏笔”什么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黑部君啊……如果不懂套路就不要写套路,真的很违和。”
奈奈子无力吐槽他必须要找一个反派这件事,她捂住额头,一点一点地给他捋常识性的东西:“咱们这部影片是不是会播放给热爱运动的青少年们看?那就不应该出现未婚先孕的情节,很难过审不说,‘未婚先孕’不应该被倡导啊!”
“黑部君,‘拯救’是在黑夜里发光给他看,而不必被拽进深渊中一起沉沦。无论如何,‘未婚先孕’对于女性非常不友好。”
女性的最打动人的牺牲难道只有生孩子吗?
黑部勇太无疑对女性没有敌意——他只是真诚地展现了自己的刻板印象而已。这不是他的错,是社会分化了男性和女性,并在他们脑中刻下这种未曾宣之于口的共识。
我们的悲恸和喜悦、妥协和不屈、勇敢和忍耐,还有心中盛大的火焰,跟男性没有区别。衡量女性功绩的标尺不应该也不能和男性视角重合,女性的价值更不能与男性捆绑。
“尤其违和的一点是,井阪纪香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孩子,更应该自尊自爱。她应该教会有山的,是如何看清教练的核心诉求,如何沟通,如何保护自己的身体健康,使两者利益一致。”
后面的话黑部勇太没有听清,他感觉脑子有些昏沉,他好像听到了自己身体里血液缓慢流淌的声音,似海浪、似轰鸣。
——“她应该教会有山的,是如何看清教练的核心诉求,如何沟通,如何保护自己的身体健康,使教练和己方利益一致。”
——原来可以这样。
黑部勇太是黑部家族旁支次子的二儿子,他因为国中时显露出打网球的天赋,被主家看上,国中毕业后,他进入国家青年训练基地,并在那里度过了五年的训练、两年的国内比赛、和两年的国际比赛。现在的黑部勇太小有名气,未来可期,本应该是被各方追捧的年轻小将,但他却很吃不开。
因为他不听话。
他不听训练营的话、也不听家族长辈的话,每天瞪着一双狼崽子般的眼睛,阴沉阴郁,仿佛谁欠了他似的。后来黑部家族一茬茬年轻运动员出现,家主的注意力被分散,他也慢慢被边缘化了。
60.
在他的剧本中,获得成功、拥簇和在球场上打球的机会的“有山海”是岩寺场介,“井坂纪香”是被黑部勇太幻想出来的,能够改变当时的一切的人。
国中时,黑部勇太进入了校队,他热爱网球,也很得意自己的天赋,国一的他在学校中过得风生水起。但一切都被国二开学时岩寺场介的转学打破了。
国二校队招新的那一天,岩寺场介用一手精准、优雅的网球,技惊四座,教练如获至宝,黑部被追捧的日子自那天起结束了。
不甘。
嫉妒。
怨恨。
想来当时的心态实在太容易懂了,他不愿承认岩寺的强大,甚至忽视了内心深处对他的欣赏,等到知道岩寺被教练超负荷加练时,已经来不及了。
青年训练基地的人来选拔时,岩寺没能来到现场。
于是,黑部顺利地顶替岩寺的位置,进入了国家队候补的候补,但自那之后,他陷入了痛苦之中。
——如果,如果当时的我能够勇敢地冲出去为岩寺发声、或者放下心中的隔阂跟岩寺讲述自己的担忧,一切会不会不同?
黑部勇太被自己吊在审判台上,巨大的空旷和悬空感箍住了他的心脏,在体内未知的鸣响声中,外界的声音逐渐清晰——
他听见她说:“但是对于那个年纪的女生,做到这些很不容易。所以井坂只需要告诉有山,如果可以,在你训练的时候,我希望我在你身边。”
黑部阖上眼睛,尽全部的努力不要露出失礼的蠢样。
“但是,”黑部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一些沙哑,“井坂纪香并不懂网球,也不懂训练,她陪着有山有什么用呢?”
“怎么没用了,在身边就是不一样啊。”奈奈子抱胸,骄傲道:“我完全不懂网球,还是网球部经理呢,在网球部里也非常重要啊。”
61.
“不要开玩笑了!柳生桑对我们网球部来说非常重要!”水本大輔怒气冲冲地看向面前这个卷发的男生。
观月初挑起眉毛,嗤笑了一声:“一个只有脸的家伙,重要什么?”
很明显,见过柳生奈奈子钢筋铁骨徒手抓球一幕的人都不会认为她一点网球都不懂,但观月初找遍了网上的资料,没有人说柳生奈奈子会打网球啊。
观月初百思不得其解,就拦了一个看起来就很呆的立海大网球部的普通部员,例行开始挖人,实在挖不走,可以套套话嘛。
“柳生桑她!是特别重要的存在!就是她治好了切原赤也的……”
——“水本大輔,部长找你。”
柳不知从哪里走出来。
他身材清瘦高挑,柔顺的棕发和轻声细语的说话方式给他蒙上了清润谦和的滤镜,网球部的每个人,都不会否认柳莲二是一个谦谦君子,他有礼有节、斯文讲理,对着漏勺脑袋切原仍然讲得出“没关系、不着急”这样的话。
此时,他却用一种刻薄又轻慢的语气,问候起观月来:
——“圣鲁道夫,去年连关东八强都没进吧?”
——“就凭你们这种水平,是无法欣赏我们经理的能力的,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