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后怕劲忽然涌了上来。
此时的男人并未昏迷,虽然两个人素不相识,但经历了刚刚那一幕,沈裕舒早把他当成了战友。
她轻轻地坐过去,坐到他怀里,像妹妹赖着哥哥一样。
“我害怕……”她伸手搂住他,“就一会。”
见识了沈裕舒刚刚像个女罗刹的样,忽然见她这么胆小,白景棠心里一软。
不大会,前方竟然有光照过来。
光线太强,晃得船上的人睁不开眼。
一艘军舰在救生船前停下,只听船上的军官喊着“少帅”。
紧接着,甲板被缓缓放下,穿着军装的军官下来把她们接了上去。
副官把少帅抬到休息室,沈裕舒也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
此时的白景棠很虚弱,又是刀伤又是枪伤,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军医此时也来了,他正在给白景棠检查伤口,要求立马给白景棠手术。
一旁的副官们听了军医的话,已经准备好手术用品和刀具。
沈裕舒并没有离开,副官们也不敢让她离开。
少帅单身二十二年,突然有个女人在身边,他们可不敢动。
白景棠身上中了两枪,一枪在胳膊上,一枪竟然打在后背上。
这可不得了,军医把胳膊上的子弹取出来后,犹豫着如何取后背上的。
那颗子弹跟刁钻,在肋骨与脊骨之间,不敢轻易动刀,怕一不小心弄得瘫痪。
军医正在犹豫之际,一道女声响起。
“需要我帮忙吗?”沈裕舒很认真地看向军医。
没办法,她受不了他这么磨叽,人命关天,再犹豫下去,这个人会有生命危险。
“我之前在英国学了四年西医,开刀我也开过,你要是下不去手,我来!”
军医听她这么说,有些半信半疑,可他自己下不去手,他一把年纪了,没去国外学过开刀,都是些祖宗传下来的医术。
中医他敢拍胸脯保证,可这开刀……他也就平时包扎普通伤口,像少帅这么刁钻的伤口,他的确怕……
可眼前的是个小丫头,这么多人看着,他不敢轻易把少帅的命交给她。
就在军医犹豫之际,白景棠忍痛开口:“让她试试吧!”
通过一晚上的相处,白景棠对沈裕舒多了一份信任。
不出所料,沈裕舒最终成功取出子弹,白景棠的伤暂时被控制住了。
手术完,白景棠需要好好休息,沈裕舒便离开了房间。
轮船轻轻晃动着,匀速前进。
屋内静默无声,少帅好像睡着了。
副官们守在门口,笔直地像座雕像。
沈裕舒趴在栏杆上,继续吹海风。
第二天,船早早的就到岸了,他们竟然比大轮船早到一个小时。
沈裕舒穿着在别人箱子里翻出来的小号军装,下了船。
白景棠此时还没醒,受那么重的伤,可能会发几次高烧。
她给他留了纸条,相信他会看见的。
四年未归,平城的码头,已经大变样。
沈裕舒打了一辆黄包车去祖父的别馆。
早上八点,平城的集市已经开始喧嚣,叫卖声不绝于耳。
黄包车载着沈裕舒穿过集市,穿过富安街,穿过大弄堂,再拐过一间咖啡屋,在一处别墅区门口停住。
沈裕舒下车,踏着从年轻副官那里借来的牛皮军靴,不紧不慢地回家。
道路边,种满了玉兰花,香气袭人,这种小白玉兰香,是法国著名香水经常模仿的味道。
回来早了一个小时,她这身装扮也不好给大家看见,她想着先偷偷回家换衣服。
到沈家门口,她却突然往旁边花丛里躲了一下。
她看见二婶和堂哥开车出来,好像是要去码头接她。
目送二婶和堂哥,她悄悄回家,走到一颗大桂花树下,蹭蹭两下,就爬老高。
这是她以前偷溜出去的专用通道,四年了,这棵桂花树粗壮了不少。
家里佣人会定期给她打扫房间,每天都会通风,她正好从窗户里钻进去。
家里都是四年前的衣服,她现在穿根本穿不了。
最后终于找了件粉白色宽松的连衣裙,本来是及踝长裙,现在也就膝盖以下。
她满意地在镜子前照了照,又从窗口爬了出去。
重新回到门口,假装刚到。
厨房的吴妈刚买菜回来,看见门口的身影,一眼就认出是大小姐,欢喜地上前迎接,还朝院里大喊了一声。
沈裕舒和吴妈并肩走着,询问她姆妈和阿爸去哪了。
吴妈则告诉她,一早就去接她了。后又觉得奇怪,疑惑地道:“大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老爷和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