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兴总算还没气得全失了理智,见闻玉老神在在地站在屋里看着自己,一口气在胸口上上下下几回,愤然甩袖而去。
其他人见状总算也松了口气,匆匆撤出院子。
等屋子里其他人走了个干净,只剩下卫嘉玉一个人,闻玉这才折回床边,从里头取出个汤婆子来还给他,夸赞道:“还好你心眼多。”
卫嘉玉瞥她一眼:“一般我们说这叫遇事考虑周全。”
闻玉从善如流:“还好你遇事考虑周全。”
卫嘉玉哑然失笑,他伸手一点桌子:“坐吧,同我说说今晚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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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文塔遭贼一事闹了大半宿,严兴带人将整个无妄寺翻了个遍最后也没有什么发现。等天快亮时,一行人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住处。
严兴刚一进门,就掀翻了桌上摆着的茶具,茶杯掉在地上,碎了一地,好大一阵动静。他扔完了杯子尚且不能消气,一抬手又要将桌子掀了,祁元青和葛旭跟着从后头进来:“严大人是嫌今晚惹出的动静还不够大,还要叫对面来看看笑话不成?”
“祁元青,我告诉你,护文塔再出什么差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以为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好了好了,二位莫要伤了和气……”
屋子当中三人脸色都不好看,葛旭还是当着一贯的和事佬:“今晚的事情,我们还是要一起坐下来好好想想问题出在哪里才是。”
“还有什么好想的?”严兴断然道,“除了对面院子里那个女人,绝不可能还有别人!”
他越想越不对劲:“卫嘉玉突然出现在姑苏,葛大人就不觉得奇怪?就算那闻玉是九宗弟子,区区一个文渊弟子,为何会叫卫嘉玉特意孤身前来?依我看,这背后必定还有其他原因。”严兴渐渐冷静下来,“我叫人看过,护文塔六楼的窗户早已叫人撬开过,说明并非有人第一次潜入,有人对护文塔里的东西感兴趣。”
祁元青皱眉道:“你怀疑九宗也是冲着护文塔里的东西来的?”
护文塔里究竟有什么东西,才叫人这般觊觎。一时三人都陷入了沉思,不过严兴今天这番话也引起了葛旭的警觉:“严老弟有句话说得不错,九宗突然出现在这儿,无论是为了什么,都值得我们多加防范,时间久了,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
严兴眯着眼摸了摸下巴:“我倒是有个法子或能试探一番。”
西厢房的院里灯火亮了半宿,对面的小院却早早就已经熄了灯。
这天晚上闻玉又一次梦见了沂山的那个天坑。
梦里她从天坑下的暗河里探出头,一睁眼就瞧见了拿着水瓢正准备弯腰打水的年轻人。那人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僧袍,手上挂着一串佛珠,眉目清秀温和,一双漆黑的眼睛映着水底的波光。闻玉盯着他光滑饱满的头顶,想起过年时闻朔曾经带她去过城里的寺庙。她敢打包票,那寺里所有的和尚加起来都没有眼前的这个生得俊朗。
那年轻的僧人看着她,目光中的惊讶渐渐转为一丝笑意,他将她从水潭里抱出来,又用内力替她烘干了衣裳:“你是从哪儿来的?”
闻玉眨眨眼睛,十分谨慎:“我要是告诉了你,你是不是就要去爹爹那里告我的状?”
“不会,我保证不告诉他。”
闻玉坐在他的臂弯里,搂着他的脖子将信将疑:“好吧,爹爹不肯带我出来,我就偷偷跟着他出来了,不过我半路跟丢了掉进河里,就漂到这儿来了。”
那和尚听了,有些愕然。他细长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太危险了。”
闻玉抠着手指假装没有听见,抱着她的人见状轻轻叹了口气:“走吧,天已经黑了,我送你回去。”
闻玉急道:“你要去跟我爹爹告状了是不是?”她扑腾起来,生气地瞪着他。
和尚有些无措,又怕她摔下去,只好抱紧了她保证道:“不会的,我只送你到家门口好不好?”
闻玉听了这话,才又老实下来。
和尚抱着她走到坑边垂下来的绳子旁,一手缠在上面,纵身一跃便踩着岩壁飞快地落到地上。
闻玉睁大了眼睛瞧着他:“你会飞?”
和尚笑起来,他将她放到地上,又拉着她的手,二人朝着山下走去。闻玉这才发现原来这儿离她住的地方不远,过了山坡就是了。他将她送到院外,远远看见院里点着灯,闻朔显然已经到家了,这会儿不见了她,恐怕正发着脾气四处找她。
和尚停下来轻轻松开了牵着她的手:“去吧,你爹在等你。”
闻玉朝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发现他还站在原地,像要等她进了院子才放心离开。
她停下来,不知为何忽然对眼前这个才认识不久的人生出了几分不舍:“我下回还能来找你吗?”
和尚一愣,看着她的目光忽而有些复杂,过了片刻才柔声道:“我很快就要走了。”
“去哪儿?”
“很远很远的地方。”
闻玉咬了下嘴唇:“那你叫什么名字也不能告诉我吗?”
年轻的僧人笑起来,他伸出一根手指,朝天上指了指:“那就是我的名字。”
闻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朝天上看去,只见今晚万里无云,只有一轮皓月当空,朗照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