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梅微微一愣,随后道,“他对府上一无所知,为了免得他再犯错,便同他说了好些…”
原本她也觉着没什么,可方才那一瞬间,她感到自家娘子好像生气了,于是笔直站着,不敢再出声。
良久,她才听沈雅彤道,“嗯,你做的很好,今后就由你好生看着他吧。”
秀梅脸上复又开起了花:“是!婢子一定谨遵娘子吩咐!”
青梅是临近傍晚回来的,也带回了两个消息,其一,江二郎已入凉州,其二,江二郎入烟虞后便不知所踪,并未在柳府出现。
这倒是奇了。
沈雅彤正在院子里打理花圃残枝,动作十分轻柔。
青梅捞起一旁的畚箕去接她修剪下来的残枝,她总觉着自家娘子越来越沉稳了。
沉稳是好事,在这个世道里,若胸中无半点城府,怕是吃亏得很,只是青梅感到的是,自家娘子除了沉稳,还多了些这个年纪不大会有的沉默。
青梅心中一揪,或许是自家娘子经历过太多事的缘故吧。
倒也不是沈雅彤故意这么沉稳,只是她习惯在思考时,屏蔽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她仔细回想着前世里关于江二郎的一切,他是个商痴,好商者,无不好赌,识时务见好就收者,当能成大道,反之则万劫不复。
前世江二郎并未万劫不复,那他定是前者,这样的人,自是有利才图。
柳家乃他外祖,除却亲情羁绊,他千里迢迢自青州而来,应当也不单单只为了奔丧。
咔嚓一声,一截断枝在手,她抿唇一笑,“吩咐下去,尽让二娘主事,你们少掺和些。”
青梅不懂,但既是娘子吩咐,她自是不会拖沓,然她不问,自会有人问。
当天晚上是秀梅值夜,她便十分不悦得过来侍候。
青梅才吩咐她时,她正在与二房夺一块上好的蚝干,那是产自北海极其稀有的干货,据说已经晒制了十年有余!
她气不过,又不敢责骂青梅,只好来沈雅彤这儿诉委屈。
沈雅彤刚刚摆了一盘残局,她不大会下棋,正好想借着这几日空闲学一学,谁想才不过一局,她便研究了好几个时辰,至今未解。
恰好秀梅过来,她便叫她煮了杯茶。
茶香四溢,秀梅却有些不情愿,“饮茶难眠,眼下都已经入夜了,娘子这是不睡了?”
沈雅彤埋着头,“还早呢,不如同我一道来研究研究?”
秀梅道,“娘子都研究不成,婢子又岂能成?”
说着,她将杯盏递了过去,沈雅彤接过,抿了一口,复又放下,抬头望她,“没加蜜?”
只这一眼,就仿佛是一支穿透了她的心的箭,秀梅这才猛烈意识到自己的失职。
方才她正浸在委屈里,竟完全没注意自家娘子这个爱在茶中加蜜的习惯。
她慌忙将杯盏收回,一脸惶恐,“婢子知错了。”
沈雅彤轻叹了一声,几乎是语重心长,“你可知江二郎是何等人物?”
秀梅道,“婢子听闻江二郎风流倜傥,俊朗无双,才高八斗,善良谦卑,是个十分优秀的郎君!”
“若当真这般优秀,何故他已弱冠,却不见他有一门说项的亲事?莫要说他只等着我们沈家,凉州商户,论财力沈家不过末流,论地位更是比不上西街李家,沈家又何故能被这不可一世的江家看重?”
这么一说,倒是将秀梅说得愣愣的,是啊,江家是何等门第,江二郎又是何等身份?他可是有机会参加科考的郎君!
而沈家,这辈子也只能是商户了。
“若当真非我不可,那做那些事亦是多余,若心系他人,那做那些事也无济于事,何必?”
秀梅不比青梅烟梅,她们只需吩咐一句,心中必有计较,秀梅的脑子端放在一旁很久了,若是不好好同她说道,她自己定是理不清楚的。
虽说江二郎未必是她说的那样,但如此同她说道,饶是她再是一张白纸,也有复彩之时。
秀梅不失所望,还真是听懂了。
那张喜庆的小脸再次扬起讨喜的笑意,她忽而近前,指着棋盘上的某个空位道,“这儿!这儿能放好些呢!”
沈雅彤被她逗笑了,宠溺得瞥了她一眼,她指的地方分明就是敌方腹地,四面楚歌,进则死。
这哪里是在下棋,分明是胡乱一指。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局竟是这样破了。
虽她的棋子只剩下最后几颗,也正是这几颗力挽狂澜,以一敌百,将对方一网打尽。
正欢喜之余,沈雅彤以为今夜可以早睡,谁想到她刚刚入榻,便传来消息,沈家放货的三号邸舍起火了。
三号邸舍里放着的是今年收购回来的生丝,本打算开春时开工织锦,赶着春市售卖的。
最重要的是,看守三号邸舍的人,正是沈家二郎,沈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