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老夫人的丧仪就在这几日,江二郎眼下怕是已经在路上了。
对于江玉霖此人,沈雅彤倒是没甚了解,就算是前世里也只隐隐听闻此人好商如痴,原本家中想要送他去书院读书,再靠些家族的关系,多少也能混个官当当。
但他似乎像是头钻进水中永不回头的水牛,根本拉不回来,沈雅玉还为此回了好几趟娘家。
江家还有一位郎君她倒是记忆深刻,那位郎君乃是江家旁支,名叫江玉风,比江玉霖小上好些。
自小被送去书院,小小年纪天资出众,几乎是被夸着长大的。江家旁支原本指望着他能凭此光明正大入氏族,再靠氏族的力量谋取高位。
谁想那位天才郎君一夜之间弃了文改了商,听闻后来他去了京都,倒是过得不错。
也不知今生,那位小江郎君又会如何选择自己的人生。
许是沈府有杨氏照料的缘故,这几日她竟睡得十分安稳,就连惨白忧愁的脸色也变得好看了许多。
都说女子十三豆蔻,放在她身上正当合适。
休整了几日,她不光脸色好了些,也想明白了好些事。
譬如若耳房那个孩子当真不是韩宿,只需在她的计划里调整几步,便依旧能够继续推进。
又譬如她必须要寻到另外一条商路,以备不时之需。
自古长袖善舞多钱善贾,有钱才能做事,所以目下顶顶要紧的事,便是有足够的本金,才能支撑她走接下来的路。
刚用完早膳,她便将青梅留下了。
“我们目下还剩多少银钱?”
青梅微微一愣,随即立刻跑回自己屋子,拿来了一只上了锁的盒子,并当着她的面将盒子打开。
盒子里头放着的是一本厚厚的账簿。
大约是因为祖上的缘故,沈家人对舞文弄墨一事心中有一丝阴影,所以除却白氏的“梅香苑”,其他院子都没有名字,只用里头住的谁而称什么院子。
所以这本账簿的扉页,也只写了“雅彤”二字。
“娘子月钱五两【注1】,除去今年上半年给张家娘子和乔家娘子买生辰礼花了二十六两,再除去日常开销用度,目下只剩下十八两。”
沈雅彤蹙了蹙眉,虽在海市一行中,她支了烟梅十五两,她也连本带利赚回了四十两,但那些钱她并不打算动。
这么一算,她眼下能用的,也就只有这余留的十八两了【注2】。
沈雅彤院子里的账,一向都是青梅管账烟梅管银库钥匙,她手中虽也有一份,但她还未及笄,所以很长一段时日,都是由她二人管着。
“娘子是要花钱?”
沈雅彤微微颔首,又将账簿放了回去,“你帮我打探些事。”
青梅点点头,“不知娘子要婢子打探何事?”
“江家二郎何时进烟虞城。”
青梅得了命便捧着箱子下去了,只前后脚的功夫,秀梅却是一脸不悦地走了进来,那张白净讨喜的脸而今仿佛皱成了个大包子。
沈雅彤亲自给她倒了杯水,“沈府也有人敢惹我们秀梅啊?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娘子快别打趣婢子了!”秀梅嘟着嘴小声抗议道,“前些日子二房不是信誓旦旦应了要送那两个混世魔王去清平观吗?方才婢子路过三郎院子,听着他们正同三郎哭呢!”
汤氏虽然口上应了,但在她心中三郎终究还是比不上这两个自小宠到大的孩子的,一时之间舍不得也是情理之中。
“二叔怎么说?”
秀梅叹了口气,“和郎从未出过声。【注3】”
沈雅彤抿嘴一笑,顺手捞起几子上的那本《商经》看了起来。
耳房那小郎君原本就是自家娘子院子里的,那日被娘子带回来时被欺负得那般死去活来,医生整整救了三日才勘勘有所回转,秀梅本就看二房不顺眼,而今更是不顺。
可看娘子似乎并不想追究,便也只好暗自咽下这口气,“娘子,还有一事。”
“说。”她低着头,温柔地应道。
秀梅一改方才的受气包模样,瞬间乖巧了起来:“耳房的那位小郎君今日能下地了,按照娘子的吩咐,婢子一直着人好生看着,只是那小郎君闹着要见您,说是想当面多谢娘子的救命大恩。”
她连连摆手道,“可不是婢子给他说话,我阿娘说了,娘子虽未及笄,但还是有男女大防的,所以婢子替娘子回绝了他。”
在这一众侍婢中,就属秀梅最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思了,眼下她虽看着巧舌如簧,但任谁还听不出她舌头下的小九九?
沈雅彤只是不愿同她计较罢了。
正巧,她也想再仔细看看,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韩宿。
“茶凉了,若是他当真想报我的恩,就让他进来替我煮茶。”
秀梅惊喜过望,连连同她致谢,“婢子这就去喊他!”
说完她便风风火火得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