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寻个医生。”
青梅一听,脸瞬间又青了好几个度,她慌忙近前,“娘子,他只是个……”他只是个奴隶!是死是活只看天命!
“他是顺着阿耶的商队被孟二娘子救回来的,哪里就一定是奴隶?若是他清醒后,他的家人寻了上来,我们沈家又该如何解释?”
青梅这才恍然,“是,婢子这就去寻医生。”
秀梅会意,也特地在院子的耳房内收拾出了一间像样的床铺,命那两个奴仆将他架了上去。
“娘子,他是哪家的小郎君?怎么伤得这般严重?”
那张秀气的脸上满是血迹不说,就连身上也没有一处好地儿,那件衣裳早已捉襟见肘,要知道天气已至腊月,他还穿得如此单薄,没被冻死都算他命大了。
沈雅彤心中五味杂陈,深知现在自己或许在养虎为患,可她如今沈平昌病着,大兄还在京都,家中只有杨氏一个弱女子苦苦撑着,若是韩家真的来寻,以韩家虎狼的性子,沈家岂不是要任人欺凌?
有韩宿在手,兴许还能发挥些用处。
她要的不仅仅是韩宿的命,而是要整个韩府,为当年的沈府陪葬!让他也尝一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医生很快便来了,青梅将他带进了耳房,沈雅彤则是径自回了屋子。
她此刻的心思十分煎熬,她真的有些忍不住,想要直接杀了他。
好在烟梅来了。
“如何?”
烟梅拿出几本分类的册子递给她,翻开一看,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这些是凉州各个郡县愿意同娘子一道做买卖的杂户,其中还有好些佃仆、堕户,世道艰难,他们也想有份营生填饱肚子,婢子便都记了下来,等娘子过目确认之后,再做打算。”
沈雅彤点点头,“可有蜑户?”
“有,不过只有三户人家,是婢子在海市时问的。只是他们不能离开海边,所以……”
“无妨。”沈雅彤道,“你捎信给他们,托他们替我在海边寻一样东西。”
“何物?”
“一种能吐碧晶丝的蜃蚕,那东西以蚌肉为食,这个季节喜欢躲在岩石缝儿里晒太阳。”边说着,她边从几子上抽出一张纸,上头画着的是一只虫子。
像蚕,但却不是蚕。
烟梅不懂自家娘子为何要寻这么个稀奇古怪的虫子,但既是自家娘子吩咐的,她自然是要遵从的。
于是她二话不说,便将那纸张收了起来。
沈雅彤微微一笑,白氏梳妆盒子里有一本书,许是被翻得久了,连书封都没了,她每每想娘亲时,都会趁沈平昌不注意遛进白氏的屋子。
想着能感受一下阿娘的气息,却意外发现了这么一本书。
书中记载了好些稀奇古怪的事,没见过的颜料制法,能吐碧晶丝的蜃蚕的养法,以及各式各样的经纬线交排。
虽都是些谋生计的手段,但却都用一个个活生生的故事展现,十分生动有趣。
书上说蜃蚕产自海域,恰好她收的杂户里有几个只许生活在海边的蜑户,她便想着碰碰运气试一试。
若是真的能寻着这蜃蚕,用蜃蚕吐的碧晶丝纺纱织布,何愁不能稳固沈家在凉州商户间的地位?
烟梅领了命正要出去,却被她叫住,“慢着,你顺便去一趟青州韩家,探一探他们家有何异常。”
“喏。”
按理说从韩宿被孟二娘子救回来直到现在,已经有小半个月的日子,韩家纵然不喜欢韩宿,也不该不出来寻他。
那日阿耶在烟虞城与玉阳城交界处闹的动静那般大,又岂能惊不动韩家的那些虎狼?
这其中实在蹊跷。
烟梅刚走,秀梅便进来了,她端了一碗燕窝粥,放在她的几子上,“我阿娘说娘子最近虚累得紧,便吩咐庖厨给娘子炖些燕窝补一补。”
沈雅彤冲她温柔一笑,秀梅虽是奴婢,却是个家生子,虽在贱籍,却被自家父母护着宠着,性子有些跳脱,也不容易看得出人与人之间的善恶。
所以关于那些事,她也不打算同她讲清楚,就算讲清楚了,于秀梅而言,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倒不如叫她就这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在父母的庇护之下过完此生。
这也算是一种福报了。
“放着吧,耳房现今如何了?”
秀梅紧抿着唇,为难地摇了摇头,“那郎君伤得太严重了,就连来看诊的医生都倒吸一口凉气。”
她顿了顿,“娘子要去瞧瞧吗?”
不过只是被四娘四郎打了一顿,又骑了一顿,额头上的伤口也不是很深,只是流了些血罢了,怎么就让医生倒吸一口凉气呢?
她点点头,“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