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兰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事实上,绝大多数在尘蒙区长大的孩子都没有。
在这里,饥饿与贫穷才是常态。
尘蒙区是林边城的毒疮,这里汇集了林边城75%的贫困人口,收纳了一年下来90%的犯罪记录。
这还仅是记录在案的,在贫民窟每一扇斑驳的门后,都有可能出现一具不明身份的饿殍,或是被黑手党割喉的尸体。
而伯兰与姐姐伯娅,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了二十多年。
在稍加洗漱后,伯兰在地图上开始规划今天的调查路线。
伯兰决定先从鲍勃农场的附近开始排查。
几枚蓝色的图钉被刺入地图上郊区的边际,那里坐落着几处猎户。
由于郊区距离灰烬街有一段距离,所以伯兰决定先进入较为安定的枝鸽区,再乘车前往郊区。
尘蒙区其实也可以乘车,但司机往往不可信任。
在车上,你得随时盯着司机的一举一动,稍有不慎,窗外可能就围上来了几群大汉。
他们不会给你吃好果子,但会给你吃好刀子。
介于本次调查的不确定性,伯兰带上了一把短制的鲁格伊手枪,以及一套完整的撬锁工具。
就在伯兰准备下楼的时候,耳边再次颂起了悠长的旋律,像是一名湖中少女在低声吟唱。
不同于那本黑书抄录时耳边产生的喃喃细语,这些歌谣伯兰从小听到大,熟悉到可以称为亲切。
是的,他又开始发病了。
好在,病的不算严重。
伯兰的视角里,路上行人的脸没有扭曲变形,只是余光里偶尔会出现黑影,扫过去时又会立刻消失。
这种状态下,只需要一点药剂的摄入,世界就会变得恢诡谲怪起来。
但只要还能看得清人脸,那就有调查下去的必要。
沿着灰烬街的老旧河畔走过,穿越遍地都是垃圾的荒地,翻过摘除掉铁丝网的围栏,伯兰来到了尘蒙区与枝鸽区的边际。
在两区的边界,城市的街道整洁了不少,并且基础设施也完善许多。
但受尘蒙区影响,这里的人员依旧鱼龙混杂。
在一处街道的岔路口,伯兰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街的对面,一名背部微驼的白背心男子引起了伯兰的注意。
在背心男的身前,有两名打扮曼妙的年轻少女结伴而行,俩人的发色分别为金色与黑色,彼此间有说有笑,两幅悠然惬意的模样。
两名少女穿着偏正式,没有化妆,背负着相同款式的卡奇色手提包,应该是某所学府的学士。
伯兰扫了眼那名衬衫男,皱了下眉:“饵料?”
饵料,尘蒙区的黑话,意思就是引诱他人上钩的人。
通常而言,饵料一般会是小偷,或者是持刀的劫匪。
只见背心男从黑短发少女身旁蹭过,手不安分的从包里面顺走了点东西。
但在得手后,背心男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慢悠悠的继续走在两名少女的前面。
在饵料得手之后,钩子就会“挺身而出”。
钩子,同样也是黑话之一,他们会把饵料身上的赃物夺回,然后还给失主,以此来博取信任。
毫不意外的,一名长相英俊,打扮整洁的衬衫男子突然从街角出现,将那名背心男推倒在地。
“这两位女士,他偷了你们的东西!”
经过衬衫男的提醒,两位少女愣在了原地,立即开始检查起身上的口袋。
而这时,衬衫男已经搜出了赃物,背心男也早已灰溜溜的逃走。
衬衫男捏着赃物走到了黑发少女的面前,似乎是一支镀银的钢笔。
黑发少女连忙上前领走了那支钢笔,并对帮助自己的衬衫男表示感激。
“真的是太感谢您了。”
“哈哈,不用谢,见义勇为,应该的。”
衬衫男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并害羞似的揉了下自己的鼻尖,表现出一副青涩少年的模样。
绷不住了
靠在橱窗上的伯兰捂着嘴轻笑几声,这种即兴的街头表演真是看多少次都不会腻。
钩子会利用少女受帮助后的回报心理,诓骗她们吃下一种长得像糖的东西。
而那种“糖”,说白了就是改良的古柯因,一种上瘾性极强的药物。
一旦她们成为了毒奴,倾家荡产都只是小事,往往最后她们会为了毒品不惜出卖身体成为娼妇,落得个不人不鬼的下场。
像这种误靠近尘蒙区,涉世未深,对此一无所知的女学生,便是毒贩们最喜欢的下手对象。
伯兰掰了下自己的指关节,发出几声清脆的声响,默默靠了过去。
“真晦气,调个查能遇到毒贩”
在伯兰七岁时,母亲不小心染上了毒瘾,从此变得一蹶不振。
在一天夜里,母亲抱着伯兰痛哭流涕,她控诉着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操蛋,生活是那么的下贱。
最后她往自己的静脉里注射了过量的菲洛因,抛弃了伯兰与伯娅,逃避了这个世界。
伯兰来到了衬衫男的身后,盘算着要怎么做才能给这位毒虫先生来一点小惊喜。
衬衫男在与黑发女子交谈甚欢的时候,忽然图穷匕见,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盒铁制糖罐。
“原来你也喜欢甜食吗?太巧了,我这里刚好有一些糖,我自己家做的,你要试试嘛?”
“我要哦,好哥哥。”
“诶?”衬衫男子表情一僵,收回了自己那标志性的假笑。
他发现这句话并不是由面前这位天真的黑发少女发出的,而是从身后。
衬衫男子疑惑的转身看去,却只隐约看见一团高速飞来的黑影,狠狠地砸到了自己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