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漱有一刹那觉得对方是特意转头看自己的,但那束目光很快收回去了,只剩风衣的一角飞扬在铁门的缝隙后。
白夜游刚走进兽管局大楼,便遭到自家组员的飞扑。
安眠两爪扒着白夜游的肩膀,像久别了亲人的小可怜。白夜游无情地捏住安眠后脖颈,把人从自己身上提起来,“离远点说。”
安眠也知道自家组长的脾性,过了那一阵激动心情,就不敢继续放肆了,把电话里简短交代的信息又仔细复述了一遍。
说完便乖巧等自家组长提问更具体的问题,没想到白夜游听完第一句问的是他自己,“你当时失控兽化,还有意识吗?”
安眠啊的一声张大了嘴巴,“应……应该还是有的吧。”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应该?”白夜游不放过地追问安眠。
安眠其实也不确定自己当时还有没有意识,那时候他走在上班路上,精神域突然紊乱,无法控制的在路边就兽化,因为疼痛整个人意识都是模糊的。
但当叶漱出现抱住的他的那一刻,之前脑海中的痛苦一下子全都消失了,精神域舒服的就像是漂在温暖的洋流中,整只熊猫舒服地恨不能在叶漱怀里化成一团柔软的棉花糖。
现在回想那时候的感受,好像有一刹那确实失去了理智,变成了一头没有人类思想的野兽,又因为身上的疼痛疯狂地想要攻击什么。
安眠说不清那种感受,因为那种感觉太短暂,后面叶漱的怀抱又太温暖,他也不确定那一瞬间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安眠本能地不想往深处去想这个问题,他知道白夜游追问他这么具体的原因。兽人精神状态过界的一个表现就是无法控制的兽化,白夜游是担心他的精神状态已到临界边缘。
但既然自己现在没事,安眠就没有把这些说出来让白夜游在这个时候为自己分心。
他仰头没心没肺似的笑了笑,“过界的兽都没法再变成人,难道现在和你说话的是一头熊猫吗?叽~”
白夜游冷哼了一声,“算了,问你也没用,兽管局应该给你做了精神检测吧,等之后结果出来再说也不迟。现在先说纯种人类的事。”
谈到正事,两人面色都严肃下来,白夜游一边听安眠说,一边大步往兽管局的会议室走,等到了后,发现李科长和医生都已经在了。
长会议桌首是张难得一见的面容,白夜游看向李科长,李科长冲他招招手,在自己身边拉开了一张椅子,白夜游遂让安眠去会议室外等自己。
李科长走到会议桌首,俯身尊敬道:“局长,人都齐了。”
兽管局局长抬首,环顾一圈。
会议桌左侧,动联网的组长白夜游刚坐好,正拿起桌上提前准备的检测资料翻看。
右侧是最先发现数据异常的医生,正在调试摄影投影设备。
大屏投影的视频连线上,研究院的首席庞成琪一头花白的头发,撑着拐杖站在古色古香的书房中。
分出来的另一区视频框中,A区特行队的队长武芙一身高亮度的橙色运动服,黑色的瞳孔在灯火通明的地下训练场中闪着猫科动物的冷光。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弥漫这场紧急召开的视频会议,代表四方势力与会的人物中兽管局局长身份最高,他于是准备第一个讲话,但却被抢先。
“他还是纯种人类,”研究院的首席,庞成琪声音笃定地开口,“他还没有发现这个世界的兽化现象。”
“根据我们队里目前监控到的,确实如此。”特行队队长武芙自然接过话题。
“以我对他身体数据的初步评判,他与我们是同一物种,可能来自平行时空,只是他们那里没有发生兽化事件。”医生结合目前他们掌握到的所有信息,大胆假设。
“这一切建立在他刚来这里没多久的基础上,”白夜游第一个唱起反调,“这个世界全都是兽化者,他能坚持多久不被污染?”
医生抬眼看向白夜游,“研究理论认为,兽化污染具有意识选择,只有意识到,才会被污染。所以理论上来说,只要一直维持着他对兽化现象的空白认知,他的兽化精神力就不会被唤醒。”
白夜游挑眉,“可那只是理论,三十年前兽化现象三个月内就席卷了全球,你们根本没有验证过。”
火药味弥漫在会议室间,白夜游与医生逼视着彼此,互不相让。
与会众人众口不一的争论中,庞成琪的拐杖重重点地,这一刻,在研究院首席的气势下,在场所有人都落了下风。
“三十年前,面对那场灾难,所有人始料未及,当时没人弄明白兽化污染是怎么传播的。”
“所有的人类基因都被污染了,实验室的细胞是,我们也是。”
“人类没能留下任何种族基因的纯净种子。”
“每一时刻,我们体内的人类基因都在和兽化基因厮杀,它们不愿意被取代,但我们所有人仍随时面临着过界奔溃、异化成兽的危险。”
“当我们都支撑不住,变成兽类,或者最后随着兽化基因一起老去死去。”
“地球上将再没有人类。”
庞成琪在视频中深深地凝望他们。
“各位,他是唯一的纯种人类,是人类基因延续的最后火种。”
“无论你们各自怀有怎样的意见,我们都要守护好这个希望。”
这个一身风骨一直坚持在兽化研究最前线、让人忘了他已满头银白的老人最后长叹一声。
“不能让这个世界污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