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岁末,798艺术区正在举办大大小小的艺术展览,莫瑞吉奥·卡特兰的中国首展备受瞩目。
某位熟识的策展人给了赵承言两张票,他邀请江斯月一同前往。
为此,江斯月前一天晚上在网上查看对卡特兰的艺术评价,学了几个“卡特兰式”的词汇,以免到时候一聊三不知。
UCCA北京主馆于2019年完成全面升级。简约的砖红色外立面、宽旷的白色建筑空间,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东德工业风扑面而来。
周末,展厅内人头攒动。冷白射灯之下,展品无逻辑地散落陈放,屋梁上栖息着栩栩如生的白鸽,振翅欲飞。
“这些都是卡特兰作品的一部分,”赵承言说,“展览本身就是一种艺术的体现。”
江斯月仰起头,只见天花板上悬挂着一匹瘦骨嶙峋的马。它被孤零零地吊在半空中,四肢与鬃毛无力地垂落,一时难辨真假。
骨架、标本、逝去……这些以“死亡”为母题的创作充斥着展厅的各个角落。
赵承言向她阐释卡特兰的创意理念,她假装自己没在网上看过相似的评价,应声附和:“你懂得真多。”
“我的工作会涉及艺术品投资领域,所以略懂一二。”他说。
她不再多言,只做安静的听众。
往展厅二层走的时候,江斯月一不留神,踩空台阶。
好在赵承言及时拽住她的手,虚惊一场。等她反应过来,想把手抽离,他却握紧不放。
江斯月明白,他想跟她更进一步,她不再试图把手拿开。
他牵着她来到二层,碰到了他的策展人朋友,一番寒暄。
对方打量着江斯月,言语间毫不掩饰对她的赞美:“你女朋友真漂亮,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赵承言笑,并不解释二人的关系。
江斯月只是轻轻抿唇,算作默认。
是啊,已经到这一步了,否认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策展人朋友说带他们去看本次艺术展最具人气的作品,赵承言欣然应允。
三人同行,江斯月任由赵承言牵着自己的手。
然后——
就这样遇见了裴昭南。
不远处,人潮涌动,众声喧哗。
浮华碎影匆匆掠过,安然伫立的修长身形陌生又熟悉。
裴昭南微微侧头,同身旁妆容精致、仪态优雅的女人说话。
他的存在,让一切沦为陪衬。
那一刻,像是忽然起了心电感应。
他的视线越过比肩接踵的人群,穿过无序陈列的展品,与江斯月隔空对视。
四目相望的一瞬,他停止交谈,她心颤手抖。
赵承言察觉到江斯月的异样,体贴地问她是不是有点冷。
她敛下睫毛,移开目光,低声说:“没有。”
江斯月强作镇定,沉默地跟在赵承言身边。
同裴昭南擦肩而过时,她隐约听到女人温柔的声音:“昭南,你在听我说话吗?”
时隔多年,陌路重逢,竟是这般光景。
她牵着其他男人的手,他身旁站着另一个女人。
她离他那么近,又那么远。
///
场馆内最引人注目的作品名叫《喜剧演员》,一根香蕉被一块灰色胶布粘在白色展墙上。
香蕉的价值不足1美元,这幅作品却曾被拍卖出12万美元的高价。
众人围着这根价值不菲的香蕉拍照留念,赵承言问江斯月:“需要帮你拍点儿照片吗?这个展厅很漂亮。”
说话间,他悄悄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补充:“你也一样。”
江斯月将手从他的掌心抽走:“不用。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知道怎么走吗?”
“我看见标识了。”
江斯月进了洗手间,想要洗脸,指尖触到凉水的时候才意识到今天画了妆。
她本以为自己早就淡忘一切,可现在,那些十八九岁只谈恋爱不计后果的回忆忽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将她吞噬。
江斯月打开随身包,掏出口红,对镜补妆。
镜子里是完美又虚伪的假面,卷发、黑裙、红唇。
如今的她和以前完全不同,或许裴昭南根本没有认出她。
收拾好心情,她从容不迫地走出洗手间。
拐过一个墙角,她登时愣住。
男人背倚着墙,狭窄的甬道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指尖夹了一根烟,并未点燃。
一如初见。
冷彻的灯光晕在他的发梢上,浓黑如墨的眼眸转过来,平静地落在她身上。
他问她:“什么时候回国的?”
嗓音听来有一丝沙哑低回,像北京三月天的风沙。
江斯月的脚步没有为他停留。
她当他不存在,漠然往前走。
只一刹,她的手腕被攥住,惯性使她连人被拽过去,抵到墙上。
她想挣脱,裴昭南忽然捏住她的下巴,狠厉、决绝。
他的拇指蹭过她的下唇,染上一抹红。
“装不认识?”
江斯月眸光颤动,正欲开口。
下一秒,他已吻了过来,强势掠夺她的所有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