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对你说过——”
男人的脸隐藏在面具后面,看不出表情,低沉的嗓音不怒自威。他的身后,即将沉入海面的夕阳格外庞大,衬得他的身躯更为伟岸。
“——不要轻举妄动。”
未已单膝跪在他面前,承受着来自执行官大人静默的怒火,一声不吭。
潘塔罗涅扫视四周,三天前,魔女艾莉丝就是在此处击退了未已,令他对那只拥有神之眼的璃月僵尸的控制计划被迫中止。
烧焦的草地,拦腰炸断的树木,极不规则的碎石……这遍地的狼藉,都在彰显着一件事——愚人众的失败。
他压住心中怒气,慢慢踱到安静领罪的未已跟前,用手杖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如果不是莫尔发现了端倪,”他怒目圆睁,直视未已的眼睛,“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将这件事上报给我?”
面对问责的未已,依然平静得面无表情。
“潘塔罗涅老爷,”他唤着尊称,语气中却听不出多少敬意,“我是[仆人]大人的下属,替[仆人]大人办事,按照规定,并不需要向您汇报。”
他答得倒是坦荡,潘塔罗涅怒极反笑:“你是认为,我不像[散兵]那个疯子,就不会杀你吗?”
未已垂下头颅,一副恭顺的样子:“我的任务失败,该怎么罚,大人自有决断。”
“你倒是有骨气。”潘塔罗涅冷笑一声,手腕一翻,手杖往下落了落,用力戳在他的肩胛骨上。
这一戳看似没用几分力气,未已却整个人向后翻倒,这里本就是斜坡,他滚了几个周,堪堪停住。
他强撑着恢复到刚才的跪姿,咬紧牙关,嘴角还是溢出血来。
潘塔罗涅甩甩手杖,用力在地面顿了一下:“事已至此,女皇陛下与蒙德友好外交的初衷,算是全毁了。”他闲庭阔步地从未已身边越过,“引来兽境猎犬破坏抛羽球仪式的[博士],吩咐你来捉僵尸却被西风骑士团撞破的[仆人],到时问起责来,一个都别想逃开!”
待潘塔罗涅走远,未已浑身的劲才卸了下来。
他呕出一口瘀血,再也无法竖直脊背,身体因疼痛而蜷缩成一团。
直到海面将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吞没,他躺在夜色中,才逐渐缓过气来。
这一次的任务,本就是他听说蒙德城有一个璃月小姑娘轻而易举击败了一队的愚人众,好奇绕道前去查看,却意外发现那竟然是个拥有神之眼的僵尸。
在被[仆人]“捡”回愚人众之前,未已曾经出身于璃月驱魔世家的一个旁系,他从小跟父亲学习过符咒、术法,对璃月的诸多妖邪也有了解,如果没有发生那场变故,他或许能像父亲一样成为方士,说不定还能在璃月港讨个生活。
然而在他还没来得及产生这个梦想的时候,凶恶的魔物袭击了整个村庄,他带着妹妹死里逃生,却又不幸走散。
与众多孤儿一起,在[仆人]的教导下长大的他,已经不敢再有什么多余的妄想了。
愚人众讲究弱肉强食,但不像虚无缥缈的神之眼,女皇陛下会给予所有人一视同仁的关注,所有人都拥有邪眼,他想在愚人众谋得一席之地,就要比别人更拼,比别人更狠。
正因为如此,他才年纪轻轻便成为了债务人。
于是当发现僵尸,未已的第一反应便是通报长官。知道怎么给僵尸下敕令的,或许整个愚人众也只有他一人,或许他还能凭这份独有的才能,得到[仆人]大人的赏识,再度往上爬。
可结果证明——是他自作聪明了。
若只是试图控制一只璃月的僵尸被发现,其实并不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他最初没有上报,也是想接下来几天找机会补救。
但坏就坏在,[博士]——执行官中的那位科学狂人,他不知从哪寻来了几只兽境猎犬,研究过后短暂地控制了它们,并为这些能够腐蚀世界边界的魔血造物,随机选择了一个实验场地。
天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想要破坏羽球节的,但抛球仪式当天,高地广场人头攒动,古恩希尔德家的女儿攀上风神雕像的掌心,手中的羽球刚刚举起——兽境猎犬便出现了。
它们从空间裂隙中钻出,无差别地攻击广场上参加仪式的人们,西风骑士团奋力反击,却负伤惨重。
最终,这群诡异的魔兽被突然现身的魔女与炼金术士击败,魔女指认了前晚某位债务人的恶行,如此种种,实在太像一个针对蒙德羽球节的巨大阴谋了,一切的矛头,都指向愚人众。
也难怪潘塔罗涅这般恼火,他手下的人都没出纰漏,却被其他执行官捅了娄子,这两天他都忙着与骑士团周旋,还以为那个点燃导火索的债务人也是[博士]派来的,万万没想到其中还有另一个执行官的参与。
酿成了如此大错,未已怀疑自己已经没几天能活了。
这次的任务本就是他主动请缨,断不会怪罪到[仆人]头上,而[博士]也是执行官,他并不认为,女皇陛下会因此罢免他的职位。
反观他,人微言轻,一个小小的债务人而已,死了便死了,正适合推出来顶罪。
或许他应该为自己找条退路了……
思绪纷杂中,未已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到了天使的馈赠。
他为了任务每日在这里盯梢,倒也喜欢上了蒲公英酒的味道。
反正那晚交锋时他戴着面具,真面目并没有暴露。未已如此想着,推开了酒馆的门。
今夜的天使馈赠一如既往的热闹,但却与平日有些许不同——今天的酒保是突发奇想来顶班的克利普斯·莱艮芬德,并且,那个当侍应生的僵尸小姐也回来了。
为了避免显得太过可疑,未已没有当即调头离开,而是如往常一般,点了一杯蒲公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