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摇头:“这又和你林妹妹什么相干?她再细心,难道竟要拦着咱们亲戚交好不成?”
薛宝钗本就疑惑,这等大宴宾客的场合,客人尚未走,薛姨妈怎会借口在王夫人房中聊天一去不回,况且那铺子的掌柜偏挑中了这个时候来,却也蹊跷。此时薛宝钗见薛姨妈一意维护莺儿,驳自己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叹道:“我只当是莺儿自作主张,却原来是妈的主意。”
薛姨妈知道薛宝钗天资聪颖,不敢隐瞒,只讪讪道:“横竖都是一家子亲戚,这又算什么大事?如今咱们在人家家里住着,自是得好好亲近,这也是你舅舅的意思!”
薛宝钗心中气苦,叹道:“既然是一家子亲戚,何必煞费苦心,去弄什么金玉良缘?上次宝兄弟来,莺儿在他面前说得那般露骨,已是大大不妥,如今又来了这么一出,打量别人都是傻子不成?我必然被人看轻了去!”一面说,一面忍不住滴下泪来。
薛姨妈守寡多年,儿子薛蟠极不成器,故而对这个女儿倚重异常,既要赖她操持家务,为母分忧,又指望她嫁入高门,提携兄长。
此时薛姨妈见宝钗落泪,忙一把抱住她,安抚道:“我的儿,我知你受了委屈!只是这是你舅舅的意思,咱们少不得依计而行。你姨母也是极愿意的。我知你宝兄弟从小娇养,未免纨绔了些,但这算什么大事?他有老太太疼爱照拂,将来便是分家,也不愁吃穿。”
薛宝钗也知道薛姨妈说的话句句实情,薛蟠是指望不上的,所以包括她舅舅九省统制王子腾在内,都指望薛宝钗嫁入高门,薛家攀一门好亲戚,才能支撑家业。只是她们家的门第已然没落,虽在金陵仍绰绰有余,在京城却有些不够看。故而王子腾一眼相中了贾宝玉,认定这是薛宝钗能寻到的最佳夫家了,亲上加亲,自是一件美事。
宝钗想到这里,满心无奈,呜咽道:“女儿虽受了些委屈,却有什么关系?只是这贾家,到底要老太太做主。只怕老太太更属意林妹妹,咱们这番做派,太过急切,露了行迹,反被人看轻。”
薛姨妈却不以为然:“你这孩子太过谨慎了。只是有一样,林妹妹又怎会嫁过来呢?林家姑爷未必同意的。”
宝钗低头不语,薛姨妈遂慢慢说道:“你林妹妹的婚事,只怕还得林家姑爷说了算。林大人是正经科举出身,如今又升任了盐政,前途无量。他家就这么一个娇养的女儿,将来必定会精挑细选夫婿的。如今林妹妹养在贾家,也是寄养在外祖母处学规矩,不被年幼失母累了姑娘风评,将来好择人家的意思。并非有意和你宝兄弟做亲。”
婚姻大事,从来由父母做主。宝钗见母亲坚持,也不好争什么,只得罢了,只心中郁郁不乐,无处诉说。
她是一个豁达随时的人,既知道女子不由自家做主,也不愿整日为这个长吁短叹,虚掷光阴,每日里仍旧做些针黹女红,闲暇时同母亲说说闲话。
这一日她正坐在炕上做针线,突然见身边的小丫鬟文杏慌里慌张冲了进来,道:“宝二爷房中出事了。晴雯和碧痕吵起来了。说是和咱们这院里有干系呢。”
宝钗皱眉,放下手中针线,道:“你且莫要惊慌。慢慢说来,看究竟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