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天水一边往广场赶,一边在微信里找到金宝的手机打过去。
“您拨打的电话已欠费……”
宿天水:?
难怪金宝之前在车上认为手机连不了音响。
应该是认为没话费手机停机,蓝牙也会失效,所以连了WIFI后才连上了音响。
他充了200元进金宝的手机,没有拨打过去,而是跑的快了些。
风灌过衣服,头发被吹向后。
隔壁店铺老板身材很胖,跟胖爷两个人在后边像只小企鹅摇摆跑步。
“具体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一边跑隔壁老板大喘气一边说, “这段时间来这住的人不多。”
“大部分就是周末玩,当天就走了。所以看你们面很熟。”
“我一看那人就眼熟。跑回来通知你们了。”
“就在前面路口右拐,那个广场那里。”老板指路。
宿天水看向广场,中间立着高大的石兽和鼓,后边是花坛和围着的人群。
他和秦鹤桃走近的时候,人群还在喧闹的骂来骂去。
他们被挤在外围,根本进不去,也看不见金宝。
“这黄头发一看就不是好的。这种头发能有什么好人。不三不四。”
隔壁阿婆一边挤着看热闹一边吐槽,身边两三个人似乎彼此认识也跟着骂。
“就是。那两乞丐在广场乞讨,又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
“对得对得。半个月前就看见在立牌子乞讨,还骗这黄头发钱?”
“哪有时间骗哦。”
“反正,我就觉得是这黄头发在抢钱。”
夜晚天气冷,阿婆们都加着棉外套,手顶着着宿天水的腰往里边挤。
“就是欺负那老头,抢钱被抓了,他就骗人,反咬一口。这种不务正业的小年轻,最喜欢骗人的。”阿婆颇有心得的分析,很是笃定,手握着油饼还在啃。
“啧啧啧。可怜的老头哦。被年轻人欺负。儿子还生病了。”
人群如浪探头探脑。宿天水像是块夹心面包,挤在里面。
他皱了下眉,低头是油腻的头发,散发出一种头油和饼香搅合的气味,前边的人堆身上沉着酒味和烟味。
味道挤在一团,漫出来,洁癖上头,他几乎反射性就想退出去。
古城里傍晚这个点,都是周边城市来旅游的,亦或者是周边的开着店的居民。
看见热闹就不放。
宿天水大概是听明白了。
这里长期有两个乞讨的男人,一个年纪大的老头,一个他儿子。
两人自称是要去昆城治病,没路费,所以在这摆个小碗乞讨。
金宝自称被这两人骗了钱,让大家不要信这个骗子,就吵了起来。
吵到一半,老头直接晕倒在了地上,说是金宝推的。
“一般染发的这种人,都是不三不四的混混……”
阿婆还在分享头发判断人好坏的心得,一转头看见秦鹤桃的蓝紫发,一个激灵,“哎呀。”
“这也是……”她退后两步避开,瞅见宿天水,男的头发还卷的,“啧。”
周围人凭借外表先入为主的想法,已经令宿天水厌倦。
加上他更相信眼睛看到的。
金宝这几天接触里看起来大大咧咧,但是细节处很体贴,别别扭扭的性格,但很真诚。
一个喜欢大自然,有自己骨气的执着追求音乐梦想的年轻人。
怎么会抢钱推人。
阿婆见了他们的头,还想继续评头点足。
宿天水冷漠地看向她们,只说了两个字,“让开。”
*
四周聒噪的人围着,空气发闷。
金宝看着倒在地上的骗子,怒气几乎快压制不住了。
火车上这老头骗他说儿子出事了要借钱,把他钱骗了人就消失不见。害他没办法只能没钱的住在街头,这个骗子差点把他的梦想毁掉。
结果,他在街头遇见这骗子,才刚抓着领子说了句“还钱”,这老头就直接装作倒地被欺负的样子,另一个中年男还跳出来倒打一耙说他打人抢钱。
周围的人一下子围上来看热闹,他争论无数遍,每一个人信他,全都信这个骗子。
金宝拳头紧握,一砸,还是避开了人,落到了这两骗子骗钱的碗上。
铁碗沾着锈迹,被砸扁成略带凹凸的盘子,钢镚从里面冒出来,纸钱散开。
他没捡。
他声音带着嘶哑:“骗子还有道理了?”
右边那个中年人扑在左边的老人身上,吊着嗓子喊,“打人啦。打人啦。”
“哎呦。我可怜的七十老父亲。就这样被欺负了啊。可怜我没本事。我没用。”
他抱着倒地的老人,嚎啕大哭:“是我不该得了病。没钱去昆明看病。还守不住老爹,被人欺负。”
“被人抢钱。”
有人看热闹,终于忍不下心,扔了张五块到锤扁的碗里,被金宝拎起来。
“滚。”金宝把五元扔了回去,“我都说了是骗子了!你们为什么不信!”
人群的躁动越来越大,嗡嗡的喧闹声,时不时听到几句,“把这黄毛混混,抓进警察局。”
他捏着手机想报警,又想着没话费,只能压着怒气:“你们报警。你看警察抓谁”
“看看那小子样,报警肯定把他抓了。小小年纪不学好……”周围人还在说。
他手攥着拳,指骨作响,青筋血脉架在指骨里凸起,几乎是一个极端忍耐的姿态。
四周的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
没有人信他。
他一个人,面对一群不管真相的人,本能的体会到一丝孤独和无力感,又从心里滋长了野蛮的恨和怒气。
但他没动手,只是背忍得微微颤抖,断眉紧皱,眉毛零碎杂乱,眼睛也有些发红。
“你打我老父亲啊。我自己重病没钱治。”地上的中年人跪着,哭得更大声,“老父亲的病钱,从哪里拿啊。我从哪里赚啊。”
金宝终于忍不住,抓起中年人的衣领,语气发狠,一字一顿:“骗我、六万元。我存了、三年的钱。”
“你还好意思在这里演。”
他真凶起来,并不会说爷,只是把每个字都说的很重,“说我打你,是吧。”
“我就真打你。真就做实了。”他愤恨地往前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