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正清跟妻子萧觅气喘吁吁爬上台阶时,隔着老远就看到桃枝靠在石柱上,眼眸半阖,低头盯着脚尖一动不动。
像幼儿园小朋友在放学后等了许久没等到爸爸妈妈,委屈巴巴缩成一团的小可怜。
而这么可怜的人,是她女儿。
萧觅脚步一顿,眼底泛红,一股湿热感在眼眶里打转。
她语气很轻,生怕吓到她:“桃枝。”
声音温柔,像三月春风拂过树梢时的柔婉,让人心中软绵一片。
“我是你妈妈,萧觅。”
桃枝正沉浸在家没了的苦涩中,闻言细长的睫毛微微一颤,一双珍珠水钻的玛丽珍鞋步入视野。
尖头圆润,鞋跟不高,脚踝绑带上缀着一圈白珍珠,高贵又复古。
桃枝慢慢抬头,视线向上移,看清萧觅时眼里闪过几分诧异。
她原以为说话的人声音温温柔柔,性格模样一定温婉动人,可萧觅不是这样。
优雅的白色宽松衬衫搭配黑色长裙,经典的黑白配简约又不失质感,站在那自带一股女王气场,自信高傲,不过看桃枝时眼眸里多了无尽的温柔与不安。
是女王看到珍宝时,主动脱下战袍露出软肋时的温柔与忐忑。
想把最真实的一面展示给女儿,又怕不称她心意。
萧觅紧张地理了理衣服:“ 传来你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开会,没时间回去换衣服,这套是不是太严肃了?”
桃枝从未被人如此珍视过,生出几分不自在的同时又很享受这种被珍视的感觉。
她摇摇头,一板一眼地乖巧回答:“不严肃,很好看。”
一旁的桃正清忍了一会,察觉妻子完全忘记他的存在,憋不住轻咳两声。
萧觅这才回过神,指着他轻声道:“这是你爸爸,桃正清。”
桃枝顺着萧觅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桃正清时下意识张唇想喊人,想到了什么又默默咽了回去。
这张脸跟她师父有五分神似。
但不是她师父。
有点想老头了。
桃正清眸色暗了暗,不多时又恢复往日精神奕奕模样。
他们找了二十年才找到女儿,第一次见面当然希望能听她喊一句爸爸妈妈,这是他们求了多少年的事情,但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
女儿从小受了很多苦,现在很脆弱,需要他们的陪伴与保护。
桃正清懂,萧觅也懂。
萧觅拍了拍桃枝的肩膀,压下内心的失落笑着道:“这里太热,我们先回家,有些事以后再说。”
桃枝乖乖点头。
她在道术心法上已到无人可敌的上层境界,但在“如何做女儿”方面一窍不通。只能把曾经和老头的相处经验借来跟萧觅和桃正清相处。
师父是很少喊的,平常都老头老头的唤;只有遇到千年一遇的变异厉鬼会慌张喊声师父来帮忙,亦或者是老头让她在道观里修炼无聊心法时,求饶喊一声。
正因为这,桃枝压根没想到要喊一句爸妈,也不知道其实此刻只要喊一声“爸妈”,萧觅和桃正清能开心得蹦到天上去。
她换了一种方式让他们开心。
从前受了气想要打回去的时候,老头会苦口婆心地教育她,为了早日入道要暂时压下心中仇恨,以德报怨。
她一向不听。放纵别人气死自己,多不划算。
现在觉得听听也无妨。
桃枝望着沈季琛消失的方向,默默叹了口气。
要在爸妈心里树立一个好人形象,这次就放过他。
她可真听话。
如果天上的老头看她在人间这么孝顺,估计要气到掉发。
此时,听说桃家父母来了的关山派弟子,为了求证桃枝到底是不是桃家的女儿,跑到门口偷看。
桃正清声音清朗:“除了这个小布袋,还有没有要带回家的东西?”
桃枝摸了摸藏在布袋里好梦酣眠的桃木剑,轻轻摇头:“没了。”
萧觅和桃正清一愣。
长布袋打了几个补丁,破烂得让人质疑还能不能装东西。
女儿要带回家的东西都这么破,那留在这里的岂不是更烂了?
他们的宝贝过得太惨了。
夫妻俩不敢再想,眼里涌现的心痛让关山派的弟子们一脸痛苦。
?
他们在心痛什么?
该痛苦的是他们吧?
里面装的可是桃木剑!
神器桃木剑!!
萧觅语气冷冽:“我已经着手让人收购这里。”
来这的路上,她跟桃正清大致了解了桃枝这几年的生活状况。
今早被鬼吓晕,一个人从阴森森的树林里回到房间原来只是桃枝受过的小委屈,这些年桃枝一直被关山派的人嫌弃嘲笑,有时还要承担扫地的工作。
萧觅轻轻整理桃枝额间的碎发,目光和桃枝的清澈眼眸相对时,声音不由柔了些:“桃桃,妈妈的做法可能有点偏激,但做人绝不能心慈手软。”
桃枝扫了眼远处好奇问:“你会让他们去捡垃圾吗?”
“当然。”
萧觅顿了顿,沉声问:“你会不会觉得妈妈的做法太偏激、太狠?”
桃枝老实摇头:“不会。”
被桃木剑废了半生修为的众人:.....她手下的一把剑比你还狠。
跟大魔王说偏激,不合适吧?
这些人再没有机会跟萧觅说不合适的话,桃枝一行人已经下山,曾经他们嫌弃的桃枝成为了他们想见也见不到的人。
她要开始一段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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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家在B城,关山观地处西南,坐飞机要四个多小时。
从专机上下来时夕阳西下。
远处漫天云霞流转,红云万丈,美得仿若仙境。
桃枝深呼一口气。
这是她千年前居住过的城市。
坐车回家的路上,桃正清话很多。
相处了小半日,桃枝对爸妈有了个新总结。
她妈是赚钱的霸道女总裁;她爸是在家养生浇花的乐呵老头,话很多,除了不会捉鬼外,其余都跟她师父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