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后的阴尸,一口咬住了Alpha后颈刚分化出的腺体!
“怎么回事?不是说不会伤人的吗?”
人群如惊弓之鸟,一下子往后退去。
被咬伤的Alpha恼羞成怒,抄起设备往阴尸头上重重砸去。然而他却无法再压制被他称为“NPC”的阴尸,甚至被阴尸长长的指甲划到了几道伤口。
几个回合的缠斗之后,Alpha扔下手里的武器往回走,像是想为自己挽回些脸面:“这个副本多半出bug了,刚刚听播报的时候就不太对劲……”
Alpha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忽然意识到人群正如临大敌地看着他,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里都写着戒备。
Alpha顿时来了脾气,暴躁地甩了甩手,一句粗口就要骂出。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瞥见了自己的手背——
他的皮肤正在变成阴尸的颜色。
灰白皲裂、泛着尸斑般的青紫。
Alpha愣愣地看着自己青筋惊悚突起的手背,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
明明……明明只是游戏而已。这些都是NPC……
……是吧?
Alpha近乎疯狂地转向人群,想要寻求认同。然而手臂上的青淤斑藓越来越深,被咬了一口的腺体处痛感越来越深……
他这时才意识到,如果还是旧世界的全息游戏,根本不可能有这样强烈的痛感。
Alpha有些疯癫地抓起地上的镜子——破碎的镜子里,一双几乎只有眼白的眼睛正在看着他。
直到这时,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眼中的视野似乎正在不断缩小……
他束手无措地站在原地:“我……怎么……”
还没说完,一颗子弹贯穿了他的后脑勺。Alpha张了张嘴,直挺挺仰面倒下,尸体砸到泥地上发出“嘭”地一声巨响。
血沫和着白色的脑浆喷溅在前排人的上衣。
有人捂着嘴开始干呕。更多的人大脑一片空白地看着地上的尸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根本不可能是游戏!
全息游戏中怎么会存在真正的死亡……
好一会儿,他们终于注意到了没有丝毫犹豫就射出子弹的人。
那人穿着制式军装,然而肩章是旧世界从未见过的样式。像是注意到众人的眼神,他收起枪,走到人群面前。
“他被‘污染’了,必须要处理掉。”
男人冷漠开口。
几个士兵上前放置了什么设备,发出超声波将先前四处飘荡的那些阴尸恶鬼驱赶走。
另外几个带着毒气面罩的士兵将躺在地上的Alpha尸体装进黄色透明的“污染物袋”里。
而拿着枪的男人蹲下,透过透明的塑料袋,面无表情地跟睁着空洞双眼的死人对视了一眼。
他起身环顾四周,眼神落在不远处的另外几个状似无事的Alpha和beta身上。
“坐标(103,85,42)。”他按下对讲机,“污染物浓度过高,申请核准批量射杀。”
对讲机里很快传来回复。
“核准射杀。”
军装男子收起对讲机,走到先前最先挑逗NPC的Alpha面前,没什么表情地举起枪。
——
片刻的沉默之后,Alpha忽然暴起:“你们是谁?!凭什么杀人?”
“杀人?”那人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那个Alpha……哦对,还有你……你们,污染物,已经不是人了。”
“你他妈……”Alpha一拳向面前的军装男人,却被对方随意躲过。下一刻,那人一脚踹中他的要害,轻轻松松地将他压制在地上。
那人的声音很低沉,语气却平静地让人不寒而栗。
“《新世界宪法》第八条,污染物不具备拥有人权的基本条件。”
又是“砰”地一声枪响。原本还在地上挣扎的Alpha立刻没了声息。
男人拎着上了膛的枪继续往前走。
“可、可是……你凭什么说我们是污染物?”一个beta男孩缩在角落里问道,语气有些冲。
军装男人停下脚步扫了他一眼。
“你们短时间不会被完全同化,看来我还有机会多说两句。”他带着戏谑的语气,却让人笑不出来。
“新世界,如你们所见,很多地方都是无人区。‘阴灵’是这里的一种特殊生物,一旦形成,无法用任何物理的方式让其完全消亡。”
“其实你们在之后的工作中必然会和阴灵打交道……不过那些常规阴灵要好些。你们确实算是背运了,一过海关就遇上这么多野生阴灵。”
“而你们……”
男人转向先前挑衅NPC挑衅地最欢的那几个小流氓。
“你们已经被阴灵污染了,不出一个小时就会被完全同化成新的阴灵——比起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倒还不如在那之前被我射杀,是不是?”
“顺便,简单自我介绍一下——‘收割人’第八执行官,代号「医生」。”
“收割人”三个字如同一把刀,不轻不重地落下,依然极具威慑力地让所有人噤若寒蝉。先前壮着胆子开口的beta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怎、怎么……”
即使生活在发达区的他们对新世界没有太多了解,旧世界的多数人却都知道这个词。
——“收割人”,是新世界体制的维护者,也是这里唯一的统治者。
在社会结构并未被完全完善的新世界,近乎军政府统治的“收割人”拥有绝对的话语权,甚至被许多旧世界的人批评为“独|裁者”。
而为首的十二位“执行官”,则是所有收割人无条件效忠的对象。
人群中是比先前更甚的一片死寂。如果他们还在发达的旧世界,他们大概都会用“独断独行”“一手遮天”之类的词来形容眼前的这位执行官。
然而现在,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
——根据联邦政府的《移民法例》,在他们到达新世界之后,他们就隶属于新世界的管治体系。
而旧世界无权辖制新世界的任何内部措施。
他们无法反抗,也不可能反抗。
唯一看上去还算轻松的只有代号「医生」的那位执行官。他笑了笑:“自我介绍完,就该送你们上路了。”
枪声响起,倒下的是先前那个beta男生。
人群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医生」转身看向一片惊惶的人群。
“哦,不关你们事。他们之前碰了阴灵,又有伤口,才会被污染——”
变故却在这时发生了。
一个已经看得出被阴灵同化的Alpha忽然从「医生」身后跳起,两步闯进人群里,拉过一个beta女生,狠狠地在她身后腺体上咬了一口——
“……我没得活了,也要拉你们一起去死!!!”
女孩吃痛地喊出声,然而下一刻,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我、我被咬了,是不是……?”女孩绝望无助地看向周围人求助,“怎么办?我怎么办……”
然而此时的人群被感染者冲撞地一片混乱。即使有人听到了女孩的话,也根本顾不上安慰她,甚至投来避之不及的目光——仿佛在看着什么怪物。
“……再这样下去我们全都会感染的!快想想办法!”
“还能想什么办法?不是被感染就是被一枪崩了,有什么区别……”
收割人的枪声、新移民人群的叫喊声……杂乱无章地混杂在一起。
空气中弥漫着血锈味和潮腥的泥土气息。在一片混乱中,有人开口喊道:“把已经感染了的人推出去!让他们自己去互相残杀!”
……
时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或许连他自己都想不到,他可以做到这么平静。
人类原本就是这样的吧,永远利己的生物……他漠然想着。
“时栖?皓宇?”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你们在这里……没事就好!”
“二姨……?”时皓宇听到声音的瞬间有些惊喜,然而忽然又想起不久前听到的那些传闻,表情凝固了一秒。
时栖回头看了一眼,依然没有什么表情。
姚美娟表情有些尴尬。
抽选强制移民的第一轮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当时她的权重是全家最高,然而不想被抽进移民的姚美娟偷偷做了些手脚,将时栖的名字换到了第一。
——她知道不会有人告诉时栖。毕竟时栖回到这个家两年,几乎没有和外人来往。
但她总觉得时栖其实什么都知道。
因为这件事而心虚的姚美娟,这会儿是到了新世界之后第一次和时栖打上照面。不知为何,在看到时栖安然无恙的时候,她心里竟然划过一丝失望……
“……哥小心!”
一旁的时皓宇忽然惊呼出声。
人群中最先被感染的女孩正摇摇晃晃地向姚美娟走去。时栖侧身看去,身体却忽然感受到了一记撞击——
他的继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他撞向了那个感染者女孩的方向。
刚分化成Omega的身体没能像原来那样稳住平衡。时栖站稳身形,刚好撞在女孩的正对面。
女孩直直看着他:“可以吗……帮帮我……”
时栖伸手扶住摇摇晃晃的女孩。他低声说:“我只能帮你死得没有痛苦些……”
女孩的脸开始腐蚀,眼睛的黑仁所剩无几,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她很可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然而仅存的求生欲让她依然想要求助。
场面忽然安静下来。
几架军用悬浮机轰鸣着在不远处缓慢停下。几个穿着作战服的突击队队员打开机门。
一个披着漆黑军麾的男人从舱中走出。他的胸章金属扣和军靴在高射灯下泛着光亮,高挺的鼻梁却将半张侧脸没入阴影中。
海关门口的机器发出扫描验证的激光射线,紧接着,机械女声恭敬开口。
【身份验证完成】
【收割人第一执行官「典狱长」先生,欢迎您来到海关——】
“「典狱长」大人。”
先前自称「医生」的执行官快步走到来人身前,微微行礼:“污染物安全隐患都已经清除了,接下来会先送剩下的新移民去做脑电波检测……”
“还没有。”「典狱长」打断他。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时栖身旁的女孩面前,右手按在腰间的枪上。
然而女孩对此浑然未觉,睁着全是眼白的眼睛望向时栖。
“帮……帮我……”
“我来。”男人的声音很沉,却没什么情绪,“不会疼,很快。”
女孩的声音顿住了。
“你要是怕的话,就抓着我。”他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左手。
女生愣了愣,转过身去,不知道是不是在犹豫。
她缓慢地点了点头,已经几乎被完全腐蚀的眼睛却似乎流出了一滴泪。
最后一声枪声响起。
比之前的都更迅疾凌厉,在一片寂静中,显得突兀而凄怆。
时栖微微侧过头看了那人一眼,然后在女孩的身边蹲下,轻轻阖上女孩的眼睛。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深吸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时栖感受到了些许异样。
……有什么抵在了他前额。
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伸向他的后颈,忽然解开了他的choker。
手指似有若无地划过了他的腺体,然后缓慢地抬起时栖的下颌,强迫他仰头看向自己。
“你为什么要戴颈环?”
时栖抬眼望去,第一次看清男人的长相。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咬了咬唇。
“……因为,也被污染了吧?”男人轻描淡写地说道。
时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被感染。
然而不知为何,他根本没有想要反抗的想法,甚至莫名地心生出一丝快乐。
男人的手指扣上扳机。
时栖安静地看着他。
就在那一瞬间,那人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右手一动,他将子弹退膛,收起枪。
“带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