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自觉地坐到椅子上,拿起那本“六派密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知道结局的原因,她今日看得如此无味。
“太傅。”她拿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陆明远停下手中的动作。
“那碗粥……”
“倒掉了。”他说的很冷漠,“殿下不是去南宫初那里用膳了吗?微臣以为殿下应当用不着了。”
这话听着怎么还带着委屈的意味?
这是在怪她吗?
“那明日,太傅能再做一碗吗?”她小心开口,尽管她也不清楚自己哪里做错了。
“不行。”陆明远又一次果断拒绝,还不忘加上一句,“明日微臣定会按时派人来唤殿下起床,绝对不会错过用膳。”
这句把她堵的上不去下不来,心中也愈发郁闷,合上书,她闷闷道:“本宫今日乏了,要早些休息。”
陆明远立刻很配合地把她手下的书拿走,放在最上面那层格子上,然后贴心地拉开屏风。
秦昭咬牙不语,她怎么知道陆明远又在生什么气。
明明今天在门口挨训的是她,如今他倒委屈上了。
气鼓鼓地躺在床上背过身子不理他。
“殿下。”
烛火熄灭,屋内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她以为他会有什么大事要说。
“今晚有雨,盖好被子。”
她蒙住脑袋,气得迷迷糊糊睡着了。
许久,一声闷雷响起,惊醒了本就睡得浅的陆明远。
今夜暴雨,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外面早就被冲刷的看不清了。
惊雷一阵接一阵,响的他心悸得厉害。
如果有人仔细看过去,就会发现他此刻面色惨白,嘴唇微微发抖。
药在床头。
他慢慢走到床边,凉风顺着窗边一阵阵吹来,秦昭睡得很安慰。
本来伸向床头的手指不自觉地转弯,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被子往上提了提。
然后才拿出药来,坐在床边一口闷下去。
忽而一阵带着闪的惊雷划破天际,紧接着就传来破碎声将秦昭吓醒。
睁眼就看见床边的陆明远,地上还有破碎的碎片。
“太傅?”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她伸出手来轻轻戳了一下他。
她能明显感受到陆明远猛地一震。
转过头来,她第一次看见陆明远露出这种神情,脆弱又迷茫。
结合种种,她立刻得出一个结论:陆明远怕雷声!
抿着唇,她一把掀开被子,下床将屋内所有窗子全都关严实。
然后才回到床边,刚想碰到他的手,突然想到早上他与她说的话,又收了回去。
将自己的一角衣袖递给他。
秦牧小时候也怕雷声,那时每次遇到下雨天他不敢睡觉的时候,秦昭便牵着他的手,守在床边同他讲话。
说着说着他就能睡着了。
“太傅没关系的,你躺好。”秦昭像哄孩子一样温声细语。
这时的陆明远确实如同温顺的大兽,很配合的侧卧,秦昭为他掖好被子。
陆明远蜷缩着,脸色并不好看,手里紧紧攥着秦昭的衣袖。
“太傅不要害怕。”她的声音好像有魔力一般,很快就能抚平心中的波涛。
她突然想起之前陆明远在朝堂上公然念的那篇《论僭越》来。
那时倒也不见他向她低头,如今倒是因为雷声这样害怕。
他害怕雷声又是因为什么呢?
“大秦立国,文武智勇,天灵地杰,有开明正主,亲子爱民,倍受拥护,上有祖宗庇佑,下有子孙满堂,凡天佑大秦,必万寿无疆。今乃后宫专权,公主当政,百年唯有之,皇室有所蒙,望长公主殿下归权天命,遂上书《论僭越》。”
连她自己也想不到可以从头到尾一字不差地背出来,毕竟曾经她觉得这篇文章恶劣至极,厌恶得很。
“殿下倒是喜欢拿我打趣。”稍微恢复了点理智的陆明远轻笑出声。
秦昭现在可不怕他,估计他浑身到下能动的也只剩嘴了。
“只是觉得太傅着实文采斐然罢了,本宫只听一遍就背下来。”
感觉到衣角一松,衣袖被松开,秦昭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黑暗中明明虚弱得不行语气却丝毫没有软下来的声音说道:“微臣唐突,望殿下恕罪。”
秦昭慢慢捋平被抓得皱皱巴巴的衣袖,神色莫测。
“无碍,你为臣子,我为君王,我自然不想我大秦的有用臣子英年早逝。”
“多谢殿下对微臣的赏识,但殿下并非君王。”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较这种真!
她刚刚就该不搭理他,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受折磨,磨磨他那讨人厌的嘴才好。
“明日我就要将这事告诉南宫初!”
“……望殿下保密。”
“我就不!”
“恳求殿下保密。”
“那我是不是君王?”秦昭嘚瑟地看着他。
黑暗中陆明远那双狐狸眼却丝毫不减半分光辉,眼中还有着让人摸不清头脑的笑意。
“可以当微臣一人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