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周临先真想莽撞地从周临渊身边闯进去,一睹芳容。
周临渊虚拦一下,他便不敢造次。
可周临先心里还是发痒。
他们小时一起在周家私塾念书、一起在京中与勋贵子弟骑马踏青。
周临渊永远是最受夫子和小娘子们青睐的一个。
同他一起长大的郎君,哪个不被他衬成了凡俗之人?
男人也会嫉妒,也会因身边有这么一位谪仙似的郎君,生出“既生瑜何生亮”的不甘。
更令人生妒的是,在少年郎们初初期望获得小娘子芳心的年纪里。
明明百花任君择取,周临渊却从未青眼于人。
许是因为生在周家这样的大族。
太多东西都唾手可得。
周临渊对一切事情的兴致都很稀薄。
躁动的少年人该有的好奇跟悸动,从未在他身上体现半分。
他的眼眸是千山雪岭融化出来的水波,永远漫着霜雪的清寂。
可怜许多与他差了上下五岁的小娘子,芳心错许,却也只能黯然另嫁他人。
而其他年至弱冠的郎君们,再想起他,记忆深处的嫉妒已然消失,只余仰望与敬畏。
不管对郎君还是小娘子来说,周临渊都是那么的可望不可即。
周临先只比周临渊小了三岁,自然也是周临渊万丈光芒下的之一。
他着实好奇,周临渊会和怎样的女子亲近——仿佛瞧见有人折断了这株高岭上的花,就能削减几分被压抑的不甘。
仗着这是在湖面上,没人旁听。
周临先高声调侃以引起里面小娘子的注意:“三哥,里面真是你的女人?”
周临渊脸色微沉:“走不走?”
周临先听他的话听习惯了,接嘴道:“走走走。”
眼睛还不住往里面瞅。
等到去了他的船上,才反应过来,他娘的,今夜谁求谁办事啊!
敢金船藏娇凭什么不敢叫人看?
虞冷月其实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但是声音很快就渐远,她迟来的食欲上来,肚子也饿了,画舫里头摆了一桌子的菜。
她当然是先果腹了。
周临渊同周临先二人去了隔壁船上。
两条大船一直紧紧挨着,隔窗能够轻易相望。
周临渊却并未往画舫上望,很快就与周临先说起正事。
周临先也就收起嬉笑表情,变得正经起来。
周家族内有些消息通得很快。
申字库的事情,周临先本身插过手,自然也知道的更清楚,包括这件事与徐家有关,他也都知道。
周临先这次来就是告诉周临渊:“你亲自抓到那个秦大,在道上专门帮忙销赃。他帮过徐家销过一批东西,至于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也不知是跟徐家结恩还是结仇,总之他弟弟秦二求上了徐家,徐家似乎没法拒绝。徐家这才直接求到了三婶头上,三婶自然就转求三叔,然后三叔就来找你了。”
周临渊沉默不语。
他断定道:“秦家兄弟,和徐家是结仇。”
如果徐家是欠秦家兄弟人情,不到万不得已,徐氏不会冒险让周文怀找周临渊帮忙。
所以一定是有把柄落在秦家兄弟手上,才出此下策,逼得周文怀最后不得不亲自出手替徐家平事。
周临先笑道:“这就有意思了,徐家书香门第,清流人家,也有把柄落在三教九流的人手里?”
周临渊勾了勾唇角。
清流人家,就真的干净吗?
周临先又问:“三叔怎么说?”
周临渊淡声说:“他来找我替徐家说情。”
周临先眉头直跳,这不就是摆明了老子跟儿子打擂台吗。
周临渊却不是老实挨打的儿子。
他脑子里略梳理了一下事情的脉络。
周文怀铁了心要帮徐氏,只要周临渊这头不肯松口,这件事到最后,如果白的法子行不通,肯定就只剩黑的了。
秦大是漕帮的人,那群人刀尖上舔血吃饭的亡命之徒,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暗地里未必不会对周临渊出手。
隔了一会儿,周临先才担心道:“三哥,漕帮的人不是好惹的。后天我就要走了,你自己小心。”
周临渊轻轻颔首。
兄弟俩谈了半晌,蜡烛不知不觉烧去一半。
周临先与周临渊碰杯的时候,微叹一声:“三叔的心真狠。”哪怕对原配情谊再淡,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儿子,骨肉相连。
周临渊眸色幽深,神色难辨。
似乎是不大在意周文怀的凉薄,许是是夜深了,眉间微缠倦色。
周临先也觉得,以周临渊今时今日的眼界地位,大抵已能承受父亲的薄情了。
他便转而问道:“三哥,我去金陵替家里人祭拜祖母,顺便也看一看家里在那边的生意。你有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我帮你带回来。”
周临渊什么都不缺,自然是说:“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