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对他们的关系才是刻薄的“你我”,哪怕是在负距离相见的床上也没有改口。
邹翎一直是“我们”,直到留下这封和离书,才变成了清冷的“君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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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亮,霍嚯便踩着震地响的大步子从洞府里狂奔出来:“邹不离你人呢!”
邹翎坐在自制的舒服轮椅上,一手抱缩小的灰狼,一手轻快地挥手:“嗨,早上好啊。”
霍嚯见了他,头顶翘的乱毛垂下,但一看见他坐着的轮椅,头发又竖起来了:“喂喂喂,你为什么坐轮椅?哪里受伤了吗?”
邹翎风淡云轻地相告:“百年前我杀我大师兄时,不小心被他的魔气侵染,积了不短沉疴,腿脚受魔气影响不太方便。天天骑小宝太废灵宠,所以我昨夜心血来潮,给自己打造了一张椅子。还别说,你这山中木很是好用,我坐着甚是舒服。”
霍嚯瞪大的眼睛在他身上反反复复地扫视,起床气荡然无存,一小子顿悟了:“你这百年来越来越深居简出,骨头越来越懒……是因为受伤?”
邹翎笑开,伸手轻轻捶打膝盖:“也许这不叫受伤,叫命中注定。”
霍嚯哽了好一会,才沉重地走到他面前小声问:“这百年来,你怎么不说呢?别人误会你,连我也错怪你,当个闷葫芦很爽吗邹大宗师?”
邹翎摇摇头又点点头,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既不光彩又不体面,为什么要说?白白惹人唏嘘嘲笑。不过现在看淡了,管他呢,我这轮椅不比仙鹤神驹差,能坐能躺,舒服着呢。”
霍嚯想了想,问道:“那白羽知不知道的?”
邹翎应了句当然。
他不仅告诉了白羽,还在每月初九时拉他来双修一夜,缓解体内肆虐的魔气横行,白羽活好修为好,在这漫长的百年里帮他有效遏制了魔气,原本以为继续这样下去不见得会魔化,但两月前他发现自己的双腿开始被魔气同化不良于行,他才承认凡事都有终结。
即便这样,邹翎也还心存侥幸,以为自己被魔化的只是变得僵硬的躯体,可不会涉及到自由的意识。
但当白羽说出他主动放浪求/欢却完全忘却的事情时,他才万分确认,魔化不是局部,而是彻底的身魂堕落。
他实在不愿意让自己堕落为那等卑贱污秽的存在。
霍嚯听了他的回答生气了:“他什么意思?知道你有伤,还一直往他师弟那里跑?”
邹翎被说得只觉好笑:“这有什么关联?我伤是我不慎,也还活得有声有色,兰衡回来却是死里逃生,还要承受闲言秽语,白羽多去走动有什么不对,何况那是他的师门剑魂山。阿嚯,你总数落他,殊不知白羽这些年来也很不好过的,他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重负太大的。”
他着实不愿自己再变成累倒白羽的累赘,趁着意识还清晰,赶紧把时间空间腾出来还给他,让他和兰衡多叙旧情才是道理。
拖累他当了三百多年不情不愿的道侣,不能再这么厚脸皮。
霍嚯狐疑地打量他:“不离,你主动和离不会是为了成他人之美吧?我跟你说,妖族如今流传了很多人族的话本,我虽然识的字不多,但也看了好几本精彩绝伦的狗血话本。你这样的我还真在话本里见过类似,什么身患重病,突染恶疾,或是命不久矣的,为了不让自己的爱人伤心就假装和离决裂,结果最后还是自己打断牙齿和血吞,那种实在太蠢了!”
邹翎笑得顺不过气来:“什么话本?拜托了推荐给我,我也看看。”
霍嚯继续追根刨底:“你说我总数落他,那是我看他成天冰冷,冷情冷心的,也许是修真界英雄,却怎么看都不是个小家体贴人。至于你,我就没听过你说他一句坏话,直到现在,你也仍然很喜欢他吧?”
邹翎开怀的大笑敛去,淡成不到眼底的浅笑:“说什么臆想呢?没有。不喜爱了,才能和离。”
“白羽亦然。”
邹翎豁达地想,他的前夫对他的感情,厌恶居上,憎恶居下,无可奈何的相误居中。
和离是迟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