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板见尤玉不耐烦,知趣地拎起茶壶,给尤玉添满茶,然后离开。
“圆圆,你说这话二姐懂,是嫌他太娘,不那个?其实,二姐说,还是不了解他……“屋里,二姐亲切对田圆圆说。
田圆圆见串子连连认错,闷头自罚一杯,不再替尤玉辩解,便想把刚才那句伤人至深话解释一番。她向门口望一眼,没有发现尤玉的人影,打断二姐话,轻声说:“二姐,不是我说他太娘,这人有个外号,不知道?串子你说,他外号叫什么?“
”厂里都叫他‘老面袋子’。哈哈,笑死我了。‘老面袋子’这外号多有意思。开始我不懂,问别人,谁也不告诉我,说:你叫他一声,看他答应不。有一回,他来工会,我当面叫:‘老面袋子。’他竟冲我嘿嘿一笑。我这才明白,‘老面袋’意思是这人太面,谁都可以上去踹一脚。嘿嘿。“田圆圆原本说话就快,喝酒后的语速更加流畅,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居然说我是老面袋子。”田圆圆又向尤玉心口戳了一刀,让他无地自容。
“错,我哥可不是那种人。老虎不发威,别以为是病猫。玉哥要发起威,天崩地裂。你信不信?”串子听田圆圆说哥们这话,有些恼怒,恶狠狠地辩白,将吐沫星溅到餐桌上。
听串子说这话尤玉心里好受些。串子这话说得对,我那叫大度,不与小人一般见识,要是发起狠,就是天崩地裂。
他举起酒瓶,将瓶中酒喝尽。
一瓶五十二度白酒在尤玉身体中发挥着积极作用,给他壮胆、增添能量。他顿觉全身热血沸腾,瞬间高大起来,变成一个无所不能、无往不胜的勇士。心里愤愤:“妈的,谁说我‘老面袋子“,拉出来单挑。”他按捺不住,再次起身,要进包房与田圆圆理论,这时,二姐说话了。
“圆圆,说尤玉不够爷们,还是不了解他。串子说得对,我兄弟可不一般。大度、从不小肚鸡肠,关键时总能叫人刮目相看。我说件小事你听听,你看见外边电厂那根大烟囱没有,足有百十米高吧,仰头往上望都眼晕,可那这小子,在八岁那年,光着脚丫爬上去,掏下五个乌鸦蛋。你说他面还是不面?”
二姐也心知自己这个姑舅弟弟,人品好,脑子够用,有知识,毛病是遇事优柔寡断,缺少男子汉的气概和胆量。这都什么年代,如果是个大胆、敞亮的男人,何必这样拐弯抹角提亲?可她必须圆这个场,谁让是自己弟弟,还拿人家一双高跟鞋,于是搜肠刮肚,想起这个陈芝麻烂谷子往事。
“爬大烟囱?二姐,您这话说得有点玄,尤玉没这个胆量。有一回,厂里质量月活动,在办公楼三层楼顶拉大横额标语,我看见他腿肚子直筛糠,还是我上楼帮他弄好。”实子说。
实子名叫石惠,一根筋,就知道实话实说。坐在他身边那哥们大名叫蔡志,与实子相反,为人活络,好吹牛,爱喝串酒,一晚上可以连续喝上几家酒店,所以大家叫他串子。他见实子说这话心中来气,暗骂:你小子二呀?我们是尤玉朋友,不就是为哄田圆圆嘛,叫什么真?他手指实子,生气说:“你胡说八道,那天我也在场,那是风大,风吹裤子,哪里是筛糠。”
“风吹着裤腿,哗啦啦啦。”二姐顺嘴唱了一句歌,缓解下尴尬的气氛。
“实子说得对,尤玉就那小胆,我见识过。有一回,办公楼顶的广播喇叭不响,我让他帮我上楼顶去看看,他居然吓跑了。“田圆圆没受二姐干扰,拍手叫道。
刘春田也不满意实子的话,咱们来撮合好事,不帮忙也罢,但不应该说反话。便说:“尤玉是我徒弟,我了解他,他不惧高,有一回,车间……”
包房里争吵尤玉听得真真切切。经二姐这一提醒,他忽然想起自己八岁那年从电厂大烟囱上掏下五个乌鸦蛋的英雄壮举。当时成为电厂地区的一大新闻,他趾高气扬地被小伙伴抬着游了一趟街。这堆多年前的死灰在他心中重新燃起,顿时热血沸腾。哈哈,今天,“老面袋子“给你们重新演义一次我儿时英雄壮举,看看是究竟谁的腿在筛糠。
他从餐桌上撕下一张菜单纸,抓笔在上面“唰唰”写下几个字,交给杨老板,然后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出餐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