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舒窈站着的位置附近,长着一棵杏树,花木影影绰绰,落在她脸上,衬得那肤色白皙如雪,不怎么招摇的装扮,添了份美而不自知的天然。
她突然出现在这里。
顾玹拿着茶杯的手短暂地顿了下。
魏舒窈将那句话听得十分清楚,当下提起裙摆,转身就走。
衣裙划起一道似有若无的清香,顾玹脸色微沉,终归按耐不住,上前拦住她的去路,“跑什么?”
魏舒窈料到他会追过来,后退一步,故意同他拉开距离,理所当然道:“自然是避嫌,若是让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日后耽误你另寻新欢可怎么办?”
明明只听到了一句话,连另寻新欢这样的歧义都能想出来。
顾玹皱眉,“从哪学来的歪理。”
“我刚才都听到了,你嫌弃我。”魏舒窈别过头,像个小受气包,“反正你以前对我好只是看在我祖父的面子上,如今婚约解除,正好如你所愿,我们一刀两断,从今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去继承你的皇位,三宫六院七十二嫔,愿意宠幸哪个就宠幸哪个。我回家中做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每天被人指指点点,就算病地快要死了也不用你管。”
男人周身气压一下子降了下来,脸色变得铁青。
周围人吓得噤若寒蝉。
魏舒窈一点都不怕他,依旧无所畏惧道,“你上次在赏花宴上不是说欠了祖父恩情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帮我?我们魏氏一族中可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儿家——”
顾玹不愿多听,冷着脸打断她,“魏舒窈,不准再胡言乱语。”
魏舒窈愣了一下,最讨厌吵架吵到一半被人打断,她完全想不起来下一句要说什么了,有些气恼,“你凶我做什么?本来就是事实。”
两人安静下来,静地只剩下耳边的风声。
顾玹刻意缓了缓语气,才同她问话,“今日过来找我何事?”
“没什么事。我这就走,免得在这里碍了殿下的眼。”魏舒窈绕过他,还没迈出两步。手腕就突然被人攥住,顾玹视线停在她手背上那一片灼热的红,细腻如脂的皮肤上突然出现不合时宜的伤口。
他目光沉了沉,“怎么伤到的?”
魏舒窈自已都没有发现伤口变成了这样,顾玹倒是比她发现地还要早,她挣脱了两下,“你别碰我。”
顾玹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云芝大着胆子站出来,解释的声音轻地不能再轻,指了指手中提着的盒子,“姑娘亲手为殿下做桃花糕时不小心被烫伤了。”
顾玹似是没想到过程是这样的,他沉默片刻,命人去取药,“以后这种事交给下人去做。”
他动作有些强硬地带着魏舒窈坐到椅子上。
魏舒窈一开始并未注意到手上的伤成了这样,并不觉得疼,只是看着有些刺目罢了。
但她不喜欢这样的伤痕,顾玹用在她身上的东西一贯是干净而有效用的,比外面药铺的更加纯粹,她难得没有再拒绝,安安静静地等着涂药。
小厮匆匆去又匆匆地来,拿着手中的药瓶至若珍宝。
顾玹接过来,拧开盖子。
魏舒窈余光看到后,语气透着不满,“殿下乃万金之躯,怎敢劳烦?让云芝帮我。”
云芝小心觑了眼顾玹难看的脸色,又不能违背小主子的命令。她轻手轻脚地挖出一勺药膏,在那泛红的位置上涂抹均匀。
清凉的膏体涂在手背上十分舒服,魏舒窈把手放在阳光下,伤口处泛着细碎的微光,又冰又热,很是神奇。
药是涂好了,但刚才顾玹握着她手腕的力度有些过大,仅佩戴一日的细镯已经被挤压地变了形。
细镯用纯金打造,上面的花纹繁复而精美。
早上才刚戴上下午就要摘掉了,魏舒窈暗自有些可惜。
顾玹似将她的一举一动都不动声色地收入眼底,见她盯着扭曲的镯子看,忽而出声,“让人带你去库房选支新的。”
魏舒窈怔了下,奇怪地小声质问道:“你府上怎会有女子的饰物?”
顾玹看向她的目光晦涩不明,良久后才道,“被你退回来的聘礼。”
那些一车又一车的聘礼并没有运回钦北,而是放到了京城的钦北王府邸。
提起退婚,魏舒窈这下脸上彻底没了表情,只余了一阵心虚。
可刚刚才听见顾玹说“不是非她不可”的话。
现在就告诉他自己后悔退婚了,实在是下不来台。
而且,魏舒窈潜意识里觉得,就算她说了顾玹也不会相信。
依她对顾玹的了解,顾玹不仅不会相信她口中的话,说不定还会怀疑她居心不良。
她心不在焉地被福临带到盛放聘礼的库房,险些被眼前的画面到吓到。
左边放着玉制的镯子,右边放着金制银制的,中间为珍珠玛瑙等宝石手钏,各种各样的品色和风格,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库房不像是库房,倒像是买卖首饰的展示台,其中的华丽丰富程度几乎可以跟长安城名贵的金楼银楼相媲美。
和魏舒窈的一脸惊讶相比,福临已是见怪不怪的样子,说道:“这只是存放镯子的库房而已,后面还有金簪银簪锦缎之类的房间,若是魏姑娘觉得喜欢,不妨再多挑几件。”
反正这些东西早晚都会安好地送到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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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嘉永候府时,魏良平院中的小厮守在门口不断张望着路口,瞧见魏舒窈的马车后立刻迎过去,“姑娘,您回来了?路上辛苦了。”
小厮忙殷勤地递上水。
魏舒窈见过他,知道他是父亲身边的人。
小厮笑道:“府里面新来了个厨子,做得一手好鱼汤,世子爷点了个姑娘最爱的芙蓉鳕鱼,特意邀请姑娘去他院子里用晚膳。”
想来又是一场鸿门宴,魏舒窈心中了然,漫不经心地问道,“只父亲一个人,还是和梅姨娘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