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还是谨慎为上。”
孙策点了点头,转开话题,叹了口气,说道:“志才一时之杰,惜乎只因出自寒家,便不为陛下所看重。难怪我今天邀他同来陛下府时,他似有落寞神色,原来是志才你已举荐过他而陛下却不能用之啊,唉,陛下只给了一个微末小职,想来志才必是不肯屈就的。罢了,我也不对他说了,省得自讨没趣。”
他顿了下,又说道:“当今之世,选士而论族姓,用人则必阀阅,非名族不能进,非大姓而不用,多少杰出之士因此泯然无闻,可惜可叹。”阀阅,在此处不是指功劳簿,而是指门阀士族了。祖上有功业,后世据以为资本,故为阀阅。
戏志才有同感,说道:“唉,吾虽不为智者,但不能登郡朝为吏,不得不屈居家中,日夜以博戏为业,用酒来浇块垒,实在是可悲可叹矣!”
孙策默然片刻,想想戏志才,又想想空有才识却在决曹史上蹉跎的宣博,又回忆想起时尚出任乡左时的欢喜和今夜刘元在听到被除为屯骑校尉小吏时的惊喜神态,再又转顾戏志才,复又看看自己,又是感慨,又是庆幸。
要不是交好了荀家,就凭戏志才出生寒门,便是他有惊天之才,在这个以阀阅族姓取士的时代,怕也是没有用武之地。
戏志才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误会了他的意思,笑道:“也是啊,你刚,我才弱冠,即能一个出任屯骑校尉,一个充任郡主簿,为什么?还是靠旁人的恩泽,说起来,咱俩也是沾了这世之流俗的光啊!说不定便在此时,就有寒家才士在怪你我堵了贤者之路呢!”
夜深人寂。
孙策说道:“夜已深,志才,走,我先把你送回主簿舍。”
“主公是主公,臣下是臣下,臣下哪能劳烦主公相送?”
“就是因为我是主公,所以才应该由我来送你啊。”
主下之间客气着,彼此争着送对方,最终戏志才还是没能拗过孙策,孙策送他走着,问道:“我明天一早便归家,到时候雒阳这里可就得麻烦你了。”
……
到了舍内,黄忠等人还没休息,在夜下的院里等他。
孙策随手把灯交给看门的老苍头,吩咐说道:“明天还去主簿舍。”苍头应诺。
天气炎热,院中轻侠大多光着膀子,只穿着牛犊短裤,唯有黄忠、“小苏君”苏正两人衣衫俱全,穿戴得甚是严整。孙策热坏了,一身都是汗,接过小夏递来的蕉扇,呼啦啦勐扇了好几下,略得清凉,有了余暇问黄忠、苏正。他笑问道:“你俩也不热?裹得跟个桶棕似的?”
苏正年岁不大,二十多岁,与孙策相彷。他一本正经地答道:“我父母从小就教我,‘正’者,正也,名为正,不敢不衣冠正。”
孙策觉得好笑。他和苏正也认识一两年了,尤其在西乡这一年多,差不多朝夕相见,不敢说尽知他的脾气性格,也了解得差不多了,知道他是一个表面上总一本正经,实际上却常做出令人哭笑不得之事的人,简而言之,用后世的语言形容,两个字:闷骚。
此时见他又是一副庄重严肃的模样,换在平时,孙策会打趣他两句,今夜有心事,提不起说笑的兴趣,转问黄忠:“汉升,你呢?你的名字可不叫‘正’啊。”
黄忠言简意赅,答道:“主公尚未归,吾岂能宽衣?”
孙策一笑,想起了戏志才提醒他要提防刺客之语,心道:“志才说的也对,谨慎为上。”想叫黄忠留下,和陈武一块儿随从侍卫,想了一想,又放弃了。
他说道:“陛下给我了五天假,我明天回家,你们也收拾收拾,明儿跟我一块儿回去,不必跟着我进县了,你们直接去城外山上。”
“喏!”
孙策拿着扇子又使劲摇了几下,,说道:“多扇几下又不凉快了,身上反又多出一层汗,大家都早点歇息罢。”
天气有些热,解开衣带,孙策就准备在睡前冲个凉,然后他就看到了刘伯。
刘伯站在营帐外,直直地朝外面看着,在发现孙策后就呆呆地看着他,孙策拿手在他视线前晃了两晃,笑道:“发什么呆呢?”
刘伯回过神来,开口欲言,又闭上了嘴,强笑道:“没有啊!啊,校尉是要沐浴么?属下烧得有温汤,这就给校尉盛来。”
“这么热的天,用甚温汤。”孙策纳闷,想道,“刘伯今儿是怎么了?怎么都欲言又止的。”
“好。”
“没什么事儿?”
“没。”
“那你愁眉苦脸的作甚!”
“没、没有啊。”
“还说没有!”
“……,校尉,你去营帐里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孙策进了营帐,进去后,发现营帐内床上睡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