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了一笔小财。”燕月生拿着银锭子在他眼皮底下晃一晃,又收了回去,“来一壶酒,一碗面。有酱牛肉没有?”
“有的,有的。”
“再切一盘牛肉,要炖得烂烂的,不要许多嚼不烂的筋脉在上头。”
后厨传来起锅烧火的动静,燕月生在桌边坐了,将怀中的银子往桌上一推,堆在一处一锭一锭排开。老掌柜捧了黄酒和新切好的牛肉过来奉上,待要走开。
“别走,坐。”燕月生虚虚一拦,“这会儿又没客人,你想对账有的是工夫,不急这一时。”
“老头子上了年纪,怕陪不了姑娘喝酒。”
“哪里要你陪我喝酒来,这一壶还不够我喝呢。”燕月生拍拍桌面,示意老掌柜坐,“掌柜的,我是有话想问问你。”
乔掌柜依言坐下:“不知道问话的答案,姑娘愿意出多少钱换呢?”
“要看掌柜说出的话值多少钱了。”燕月生给自己满上一杯。
“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乔掌柜摇头,“值钱多少,只在姑娘的判断。到时候老头子把该说的都说了,结果姑娘觉得不值一文,老头子不是白费这许多唾沫?”
“五两。”燕月生分出一锭白银。
乔掌柜嘴角往下一扯。
“十两。”
乔掌柜又摇摇头。
“贪心不足蛇吞象,我要打听的消息,十两已经顶天了。”燕月生作势要将分出的银子划回,“现在掌柜看不上,往后乔掌柜想挣这么便宜的十两银子,可不能够了。”
老掌柜一把拉住燕月生的胳膊:“行,十两就十两。”
“这才是聪明人呢。”燕月生笑盈盈地收手。
说话间,小二上了燕月生先前点的热面。面是宽面,一碗只三四根,另配了一碗泼了滚油的蘸酱,香气四溢。燕月生试了试温度,搁下筷子等它凉。
“今日我出门和别人对弈,赚回这些银子。不算太难,但我一直有些困惑。乌鹭城的乌鹭二字,想来便是指的围棋。只是城主这般重视弈棋一道,不知所为何故?”
“姑娘这可就问对人了。”老掌柜颇有些得意,“乌鹭城建成三百年,比我大梁开朝还要早二百多年,姑娘可知他颜家建城的根基从何而来?”
“我是要你把前因后果直接说给我听的,须不是叫你在这里说书。”燕月生按着银锭,“知道什么就直接说,少在这里玩花样,跟我来一招‘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呢?”
“姑娘好急的脾气。”老掌柜乐呵呵地笑起来,不再继续吊钩子。
“他颜家三百年前有位祖先,名叫颜超,命里只该活十九岁。时任天机阁阁主的仙长告诉他,想要活命,唯有增寿。冥府阴司受天界管辖,判官铁笔从不容情,唯有直接求助天界神君,方能得救。天界南斗注生,北斗注死。南斗星君手下延寿司天府宫司命,是个头等刁钻古怪东西,以折腾凡人命运戏弄天道为乐,从不改她所书写的命运,求之无用。”
“唯一办法,是去直接恳求南斗北斗。”
“颜超听了仙长的话,第二日备了酒去山中,按照那仙长的指路,果然寻得两位在山中下棋的青年。颜超奉上酒肉,那两位青年只顾下棋,未曾在意,不经意间便将酒肉吃喝尽了。待仙人下完棋,才发现他们吃了凡人的供奉,欠了颜超一段人情。”
“所以仙人就把颜超的命数给改了?”燕月生猜道。
“正是如此。据说是那位北斗星君提笔,将这位颜超老先生的命数改成九十,随后两位仙人化作清风而去。颜超磕头拜谢,将山中棋局抄录一份携回家中,果然活到了九十岁。”
“他子孙从这一张棋谱中悟道,开山立派,成就新的修仙宗门,自此之后便有了乌鹭城。”
燕月生沉思一会儿,忽然笑起来:“说到底,也不过是贿赂二字而已。说司命如何刁钻,然而人家不过是尽职尽责,不因私废公罢了。若是个个都来祈求,个个都给他延寿,天底下还不给乱了套?”
“姑娘这话说得在理。只是能被贿赂动摇的神君,自然要比不近人情的亲切些。”
乔掌柜敷衍一句,随即伸手便要来拿银子。
“别急。”燕月生伸手拦住,向老掌柜摇了摇食指,“掌柜扪心自问,你方才这故事,可值十两银子不值?乌鹭城开山立派的大事,想来这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在街上随便拦个人便知道了,何苦花这银子来问你?”
“姑娘的意思是?”
“关于颜家和天界的渊源,我要知道更细节的,更靠近现在的事。”
“比如?”
燕月生声音轻快:“比如乌鹭城的现任城主,可有什么特殊的仙缘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