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炫目晕染的白光交织着残存余温、像是把碾碎了的马卡龙涂在面包上,遗留在梦内的任性。
好温暖好温暖,触及到光的手指在被灼烧融化前的那一刻便苏醒了过来。天没亮,她蜷缩在自己的棉床上,第一眼望去的是天花板上的玻璃吊灯,被扭曲宽化的面上隐隐约约透着她的脸。
初春的手指勾动了几下,但是散去的温度与逝去的记忆总是抓不住的,溯望历史,与之相同想法的人物比比皆是。却也终归没有什么好结局。
她眷恋的是体温、暖意。不同于初春天生带寒的躯体,可以热乎乎的烘上一切的东西。
八丁标内的栎林乡建立在神栖66町的最西面,利根川被细细分割的几条分流环绕在栎林乡的四周。平均一条水路四周会住两三户人家,葉井華家的小木屋建在最最靠西的边缘上,逢着利根川下游的末端,再其后汇入一片宽阔广大、而初春并不知姓名的河川。
但是夕临黄昏的时候,那一整片落日都会和印章泥一样倒在河面上。夕阳带着烈日残留的余温拂在身上,是每一日都会如约而至的暖意。暖暖的,和年幼的时候葉井華妈妈给初春织的毛衣一样舒服。她对于父母的记忆一样褪色了,但是那件毛衣她还是记得很清楚。
她很喜欢那边,但是也很讨厌那边。还在去友爱园的时候是喜欢的,后来、后来………
或者说,与其用讨厌来概述,还是用恐惧来解释更为合适。
只有夕阳还清晰的印在脑壳内,那里的大人则成了她永远都在竭尽淡忘的对象。虽不会变成初春梦里追着她的恶鬼,但却是缠绕着她四肢的细密荆棘。
栎林乡发生了什么事,房子破败了,人们走光了。树和草也一片一片的死,只有初春一个人还站在那片夕阳河川的面前,霞云将她的影子长长的拖在水面上,在火橘色上抹上一块黑,独独一块斑点把整片河水都染脏了,可是太阳的角度不会变,不管初春怎么跑,影子都会斜在绚丽的水面里。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大人们的话让她不高兴,再后面的记忆里连大人们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黑暗,但是那种难受的心脏压迫一直延续到横滨都还依存在她的体内。荆棘不止是缠着她的手脚了,还在她的心口上开了朵黑红的蔷薇,扎破筋脉而生。
于是,暖温成了她最怜爱也最奢求的东西。给夕阳剔除那仿佛多余似的的思乡感,就只剩如出一撤的温度拂下了。
好温暖,好温暖。
他的温度也是如此类同。
02
初春再次在地下世界活跃起来的身影像是在湖面上跃起的一条小鱼,激起了些许哗然的波纹。有人好奇,也有人意外,但是终归没人出来说些什么,她打着临时工的日子和之前无缝衔接。那段断掉铁轨的空白时间仿佛并不存在,每个人都很识相,默契的不去提。
波纹迅速消失了,在平静的湖面下,暗然涌动的猎杀生存依旧照常进行。
丘比对于之前的事情闭口不谈,初春也没有问。问了也是白搭,它每次回答问题的答案都是模棱两可的,问了说不定反而会更想不通。
那几段空白的记忆成了初春心里的一片过往,她把它们和栎林乡一起埋了起来,只当是生活里出现的一次服务器bug,现在故障被修复了,日常能普通的继续了。
很久之后的初春会回忆起来,她想,可能是自己的身体也在本能的不去面对那如此悲惨的事实,在拼命抗拒着,和她在回避那些大人的内心一样在为假象的安逸而挣扎。
稠稠散开的丝带像是派对上悬挂的长彩花,从初春背脊处绑的大缎带抽出延生,又被她握着甩动,缠到了魔女细长的脖颈上,如同夫人们带着的丝绸颈
饰。
初春把裙摆下掉落而出的糖果一一拾起,分给了四处一拥而上的怪异使魔。使魔们吞下糖球,身子炸裂了,魔女也发出了悲鸣哀嚎。
她不是为自己的属下嘶吼着,这些使魔也连接着她的神经,所以使魔死去,她也会感到疼痛。
第一次的丝带勒喉失败了,初春没预料到魔女还窝藏了另一堆使魔。药片魔女的使魔也是小小的药片状,像是掉了一地的小月亮,它们会开合利齿,咬破皮肉。她把一颗颗子弓单像蜜饯一样塞进它们的嘴里,它们也就含着火药味的甜消散了。
魔女的声音模糊不清,她的笑像哭,哭像笑。痛苦的哀声也像小孩子的童谣一样,她是不是在说什么?但是顿卡的字句根本辨析不了,初春第一次开始思考魔女的思维。她们到底是为何而诞生的?她们也会有思想吗?
她们是不是也可以交流?她们………生来就是魔女吗?
她以身体的重量为石,扯着丝带在药片魔女的周围转圈圈。一根胳膊用力,魔女就变成了上下两半。结界如雾一般消散,初春捡起地上的悲叹之种,脑子里还在回放着那只魔女的叹声。
“………………姐姐?”
有别的声音把初春从那粘稠的网织里拉扯了出来,真真切切的孩童声音,是属于一个小女孩的啜泣。
……
织田作之助是Port Mafia内的员工之一,和太宰治是友人的关系,但并不是干部,依稀记得,他应该是某个在打杂背景里的下属。
这是初春的脑海里对于织田作之助的印象。
她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但是更多的便没有了。没什么工作能让初春和织田作之助搭上,她的工作基本上是和木仓与子弓单挂钩的,很显然,和织田作之助的并不是同类型的,她与他像是站在同一块埋了线的土上,线把他们两个隔开了,就此开始近距离的遥遥相望。
“麻烦你把咲乐送回来了,真的很感谢。”
他坐在初春旁边的高脚椅上,以上身对她微微侧了下。
“没关系,是小事。”
她合起眼皮,啜了口杯子内的柠檬水。眉少见的不再皱着了,而是平淡的舒放。
“要是一直找不到就真的头疼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捉迷藏的时候跑到那一块去的。”织田作之助又叹了口气。
初春才知道织田作之助收养了五个孩子,在最初的龙头战争里失去凭依的孤儿,如今被他安置在这间咖喱店的二楼生活。算一算,龙头战争也差不多是她初到横滨的时候,那那个时候她是十四,现在也该十六了吧。她把生日也忘记了,所以每年更新的年份数字就是她长一岁的标记,这样看,前两天太宰问她的年龄也是错的了,他找的可能是几年前的资料。
算了,他的事情也和她没什么干系,除了工作的时候偶尔碰碰头,别的也没什么了,她甩甩头,把他的那件黑色外套和绷带一起甩出这间咖喱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