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在心里翻白眼,真是的,都这样了,还要啥自行车?还以为自己是厂长夫人、厂长千金哪。
男方探亲假有限,小年轻第二次见面,是在民政局。
男人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结婚证,掏出钢笔,认真、郑重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温律年。
三个字苍劲有力。金德德这才注意到,这人的脸,和他的字一样,也是清秀中带着棱角,温和中透着力量。
“德德?”男人把笔递过来,轻声询问。
男人的声音低沉,很有磁性,德德脸上一红。她犹豫了一下,接过钢笔,在“自愿结婚”这四个字前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拿到结婚证,温律年很快把档案转回了城里。
他是大学生,工作也及时批下来,他被分配到金星纺织厂,职务是宣传科的干事,每天坐办公室就行。
这样一来,温律年和金德德,都顺利进了金星纺织厂,以后上班也能互相照应。
或许人逢喜事精神爽,金德德刚结婚,好运就来了。
纺织厂提前落成一批新房,基础装修都已经完成,年前就能分房入住。
金德德和温律年没有工龄,论资排辈,没他们啥事儿。可他俩是双职工,丈夫是大学生,媳妇是高中生,都是难得的高材生。
更巧的是,新房恰恰多出来一套。本着留住人才的原则,厂里一致决定,把这套一居室先分给小夫妻俩。以后,只要夫妻任何一方工龄满五年,这房就永久算他们的。
这样一来,德德结婚后,也不用和丈夫挤在婆家住了。
瞧这婚结的,不仅解了燃眉之急,还白得一套新房,两家都很高兴。
原本不看好德德的温母,也觉得入股不亏,给儿子办婚事更上心了。
温家人脉多,路子广,办事效率自然高。
所有的彩礼、家居都是全新置办的,事情多且繁杂,温家人紧赶慢赶,还是在腊月底就搞定一切,热热闹闹把新娘娶回了家。
酒席是在新家属院里办的,从单元楼下,一直摆到大院门口。
结婚这天,金德德从婚车上下来,第一眼就震撼了。
自从金家败落,她早早懂了世态炎凉,家里再也没有这么热闹过。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多人来参加他们的婚礼,不得不说,温家在当地的威望还是杠杠滴。
新时代结婚,不兴跨火盆那些封建迷信了,但是磕头跪拜、认亲行礼,一系列繁文缛节下来,德德还是累得够呛。
等新娘被送入洞房,她才算得空歇会儿。
温家人丁兴旺,德德那边虽然没什么女眷过来,但是温家的婆子媳妇,都在婚房里守着。一来给德德科普温家的情况,二来严防死守,不让外面的男青年闹洞房。
说着说着,大伙又聊起新房的摆设。
这套新房虽然面积不大,但有独立的厨卫,做饭洗澡都很方便。房间里,新式“三转一响”、沙发家电,都备得整整齐齐,连机械热水器都有!谁看了不说一句羡慕嫉妒恨!
最显眼的是,客厅墙上挂着一副素描,画里的人活泼生动,惟妙惟肖。德德看得心里一热,她一眼认出来,这正是她相亲那天的打扮。
众人感慨,没想到新郎官还是个绘画小能手,亲自给爱人画素描。这可不是钱的问题了,足见男方的上心。
说到底,还是德德有福啊。
期间新郎来过一次,给德德送饺子。
七大姑八大姨盯着,温律年也不好说话,只悄悄看看新娘子,眉眼里全是温柔。
德德闻见他身上的酒味,下意识皱鼻子,嘀咕了一句,“你少喝点酒啊。”
温律年一愣,又傻笑,“嗯,我不喝。”
德德的脸,顿时比身上的喜服、额间的绢花还红。
周围人笑得不行,“哎哟,还没洞房呢,这就开始蜜里调油了!”
估计是不愿被虐狗,她们一股脑把新郎赶了出去。
直到天黑,大家见新娘有些困了,又嘱咐了一番,这才四下散去。
德德站起身,扒着窗帘,朝楼下看了一眼。拖家带口的宾客都回去了,只有穿着崭新中山装、胸前别着红绢花的男人,还被狐朋狗友围着,又是喝酒,又是打闹。
德德心想,哼,这帮人最好聊到明天早上,这样,她就不用再担心什么洞房花烛夜了。
又等了一会儿,德德实在熬不住,自己卸妆,洗了热水澡,换上棉睡衣,歪进宽大的双人床,裹着喜被先睡觉了。
这样的环境,她哪里真睡得着,门外吱悠一想,她就小兔子般惊醒了。
男人的动作很轻,怕吵醒她,更衣洗漱,都是轻手轻脚。
等他重新回到卧室,身上清清爽爽,酒气全无,金德德的心跳这才缓和一些。
下一秒,一侧的床垫陷下去,德德的心又提到嗓子眼。
“我……是不是吵到你了?”黑夜里,男人的声音在枕边放大。
尽管很好听,德德还是紧张得不行,“没,没有……”
“抱歉,几个发小太久没见,聊得晚了一些。”温律年态度很诚恳。
“不,不晚的……”天知道,她还嫌他们结束太早呢。
像是看出来小媳妇紧张,温律年适时沉默,不再引她说话。
他关掉电棒,只开了一盏床头灯。
灯光昏暗,映照着喜房里的红,不似酒,却比酒更让人沉醉。
金德德又恨自己刚小憩过,这会反而精神抖擞。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秋波潋滟,怎么都睡不着。
睡不着,又不能动,两人这样僵着,相敬如宾地躺了一会,心跳和呼吸,比任何时候都明显。
德德实在忍不住,轻轻弯了一下胳膊。没想瞬间,就碰到男人硬邦邦的手臂。
这人大冬天睡觉,怎么不穿棉睡衣呢,也不怕冻着!
然,温律年一身阳刚正气,体温本来就高,刚洗了冷水澡,穿老式背心,已经很正经了。
人形暖炉的温度慢慢传过来,金德德半边身子都像着了火。
她想翻身背对着他,刚一动,就被一双大手扣住了肩膀。
“德德。”男人声音晦涩。
昏黄里,金德德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眼睛里的真诚,还有……隐忍。
“……啊?”金德德应着,睫毛微微颤抖。
“德德,我们结婚了。”温律年的语气,像是肯定,也像是征求。
金德德只好干巴巴,顺着他的话,“嗯,我们结婚……”
话音未落,男人就覆上来,深深吻住她的唇,把剩下的话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