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枭白的动作瞬时一顿。
乔森倒是喜出望外,连连高声道:“成,小予,我就到了,你让枭白下楼吧。真是麻烦你了。”
若在平时,乔森大概会和姜予客套几句,可今日的情况似乎很是紧张,两人短短几句后便挂掉了电话。
姜予松了口气,疲倦重新压垮了他的肩膀,重重地落了下去。
然而裴枭白还在身边,不过一个瞬间,姜予又提起精神,挺直了腰背,将手机递还给裴枭白。
他将裴枭白手中的睡衣拽了回来,无声地指了指门口的衣架,示意他快点按照乔森的话,赶快出门下楼。
原来裴枭白还有别的工作,似乎只是为了要赶来帮他搬家这件小事特意推迟了航班。
若是今晚他没有强行接乔森电话,裴枭白是不是连晚间航班也要耽误了,明日再匆匆飞C市?
姜予脑海的思绪纷乱,拳头抵在唇边咳了几声,他的嗓子又开始痒了。
他勉强压住干涩的咳意,随口说了一句,“以后听乔森的话。”
裴枭白安静地跟在姜予的身后,穿上了长呢外套,套上了口罩,只露出一双满是冷意的纤长双眸。
他点了点头,就像乔森说的“他听你的”那样,毫不迟疑地答应了姜予的要求。
姜予在这一刻突然后知后觉,尽管裴枭白在他的面前说话的方式总是错的,但偶尔他也会发现一点言语背后隐藏的故事。
虽然这并不能抵消前者给他带来的郁气,可“裴枭白的点头”似乎预示着一个好的潜在发展方向。
姜予第一次意识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他可以改变裴枭白,轻而易举,用他想要的方式。
他下意识地抽动鼻尖轻嗅,双眸缓慢地抬起,与裴枭白对视,开了口,“以后再见到谢昭,对人家态度好一点。”
“你们两个有什么可比性,都是朋友,非要分个高低?”
姜予和裴枭白之间心平气和的对话向来很少,尤其是两人每次闹矛盾后。
以前姜予便恨不得将裴枭白视为空气,从裴枭白面前路过都能装作看不见他,生怕会再因为别的理由吵起来。
但现在不同了。
少年时缺失的耐性,在冰原长久的打磨中重现,并逐渐替代了冒失激进。直至最终,他以代价极大的惨烈方式,一夜之间极速成长。
见裴枭白的长睫颤了颤,姜予知道裴枭白将这话听进去了。
他表情冷淡,毫不留情地捅穿了后果,“你态度不好,最后还不是我为难,要去给别人道歉。”
后知后觉到连累了姜予。
裴枭白的薄唇瞬间白了,原本扬起的脑袋也渐渐低了下来,轻轻“嗯”了一声。
意料之外的回答。
姜予神色微顿。
果然……乔森说的是对的。
他的确在重新了解裴枭白,以一种全新的方式。
裴枭白也要在这种全新方式中改掉那些让两个人都不舒服的习惯,然后再度适应姜予。
这几乎是在重塑他们的所有的过往。
一个很缓慢的,漫长的磨合改变过程。
姜予跟着垂下了视线,从裴枭白的双眸处下滑,落到了对方裸露出的脖颈上。
视野中裴枭白喉结上下小幅度滑动,姜予指尖动了动。
他想起了深夜冷冽的寒风瑟瑟,呼出的水汽瞬间凝结成白雾,冬日的天气糟糕,姜予恐惧寒冷的冬日。
他默不作声地取下了自己挂在一旁衣架上的线绒围巾,朝裴枭白递了过去。
可裴枭白未接,前倾身体,弯腰低下了头,细碎的黑色短发半掩着耀黑双眸,双手插进了兜里。
姜予一眼望过去,只能看到融在裴枭白蜜色肌肤里,半截红透了的耳尖,和流畅的下颌线,紧抿的薄唇。
视野中努力被忽视的喉结上下滑动的速度加快了,伴随着偶尔的吞咽动作。
姜予停在半空中的手臂晃了晃,最终还是匆匆将线绒围巾在裴枭白脖颈处套了两圈,打了个结。
手臂绕过后颈时,尾指不经意地擦过一块软肉,细碎黑色发尾掠过他的指尖,软软地扫了过去。
“嘭!”
姜予还未有所反应和其它动作,裴枭白忽地直起了身,猛地后撤一步撞到了门框上,发出了剧烈的响声。
在姜予疑惑不解的目光注视下,裴枭白夺路而逃。
“……”
发生了什么事?
姜予将身子探出门外,可连裴枭白的背影都没有捕捉到。
他最后看了眼楼道尽头电梯一动不动的电子显示屏,在门口疯狂涌入的冷风中打了个哆嗦,关上了房门。
没有用电梯,裴枭白该不会直接跑的楼梯吧?这可是16楼!
身体素质好就是这么有恃无恐。
姜予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失神地站在原地,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
然而很快,姜予便无法再思考了。
毫无预料的,他走两步,眼前再度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更加猛烈汹涌的炸裂银白光点瞬间将他吞噬。
肢体在顷刻间失去了控制能力,不受控制地软软跌倒在地。
而脖颈后处的腺体,忽地如细密银针扎入般,传来了酸涩肿胀的酥麻感。
这是与低血糖的虚弱完全不同的感受。
体内澎湃起伏的排斥力度仿佛让他的整个身躯,顷刻间陷入了拆装重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