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东陵帝君看着许安归的军报喜上眉梢,笑盈盈地摸了一把胡子,把许安归的奏表轻轻地放在一边。
跟在东陵帝君身边二十多年的邹庆大内官,看见帝君笑颜,连忙端上一盏刚烹好的热茶,问道:“是什么事让陛下如此高兴,老奴也想沾沾喜气。”
帝君心情大好,接过茶盏:“六郎果然是个当将军的好手,此去南境不过月余,就传来大胜的捷报。东陵南境失去的那两座城池已经尽数收还!”
邹大监一听此事,连忙绕道大殿之下,行跪拜大礼道贺:“恭喜陛下收回失地。六殿下此番大捷,确实是一件定边关、震慑南泽的喜事。”
帝君站起身来,步法轻盈,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笑容难得挂在脸上:“平身吧!不仅如此,此次收复失地,也是兵不血刃的连下两城!”
邹大监立即跟过来,符合道:“陛下有这样一个皇子,实乃东陵百姓之福啊!边疆战乱总是免不了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六殿下确实是一个为民着想的好殿下!”
东陵帝君这些年少有如此顺心的事情,尤其是太子许安泽近些年屡屡不知轻重阶跃干政、头痛毛病越发严重之后,他的脸上就再也没有见过笑颜了。
先帝崩逝,他刚刚继承帝位,那些有着赫赫战功的开国元勋、国之重臣在许家王朝之上指手画脚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那种有命不能下达,有想法无法实施的屈辱还未完全褪去。
而今太子又一次让他体会到了被人掣肘的无奈与不甘的那种感觉,许安归南泽大捷的战报来得恰到好处。
东陵帝满面春风地问邹庆:“你说,此番许安归回都述职,孤赏他什么好啊?”
邹大监听陛下如此问话,心中一惊,连忙低头。
在君侧侍奉多年,邹庆最是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陛下高兴的时候,可以说一些锦上添花的好话,但是这种涉及赏罚调用君权之事他却是半点不敢逾越。
他诚惶诚恐地垂着头:“奴才不懂这些……陛下还是寻懂的人前来商议吧!”
东陵帝眼眸微眯,目光落在门外,朗声道:“那就去请兵部尚书刘旗来商议!此番是军功,找他最合适不过了!”
邹大监抬眸看着东陵帝的目光所落的地方,立即心领神会,回道:“是,奴才这就去传陛下口谕。”
两人在殿内说话,门外的一个小内官虽然乖顺地垂目,站在御书房不远处待侍,耳朵却是一动一动地把大殿之内的声响一字不差地听了去。
邹大监前脚离开了御书房,消失在大门转角,这小内官就立即捂着肚子,跟身边的另一个小内官低声说道:“我肚子疼,去去就来!殿里有什么事,你帮我盯着点!”
那小内官嫌弃地看了一眼:“快去快回!”
“多谢!”
肚子疼的小内官立即退了出去,转过院门,一路跑向了东宫的方向。
小内官走后,邹大监从院门处探出半个头,确认了偷跑的那个小内官是谁,冷哼一声甩了甩手中的拂尘:“偷听上殿传话给东宫,真是活腻味了。”
不到半个时辰,兵部尚书刘旗就已经从部里到了御书房内。
刘旗行过礼后,东陵帝把许安归写的奏折递给他看,这奏折走的是中书省,刘旗自然不知。他接过奏折,认真看了一遍,也是面露喜色:“此次,六殿下大捷,真是天佑我东陵。此役重在立威威慑南泽,对方兵不血刃夺城,六殿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造福边关百姓,此乃大善。”
东陵帝点头赞许:“六郎不仅大败南泽,两个月前也抄了北境乌族去灵山大营,重创乌族部落,北境少不得要安静一些时日。这两仗赢得极其漂亮!值得嘉奖!”
刘旗也是点头,表示赞同。
东陵帝问道:“不知道刘尚书觉得,应该给六郎什么奖赏呢?”
刘旗听东陵帝这话,身体骤然生凉,心中立即开始打起鼓来。
八年前,“朝东门”事件刚起,十五岁的六皇子许安归就在大殿之上公然顶撞东陵帝,而后又任性离开许都,在北境军营一待就是八年。
这八年里,朝堂之上从来都没有人敢提起六皇子。
而许安归好像也知道东陵帝的心思一般,每年年下春节时期所有皇子藩王都从封地归来参加皇家新春祭天大典,只有许安归从未回来过。
东陵帝也从未下旨召见过。
这两人就好似赌气一般,冷战了许久。
但就在两个月前的大殿之上,东陵帝与太子难得政见一致地把收复东陵南境两座城池差使交给了六皇子许安归。
若是说东陵帝思念儿子,想找个借口把六殿下招回来,刘旗倒也想得明白。
但是太子殿下也力荐许安归,这件事就有些许多心思可以捉摸了。
如今朝廷六部,有半数皆为太子党羽,他这个兵部尚书,是“朝东门”之后提起来的新官。
有人说他飞黄腾达。
可在刘旗看来,成为兵部尚书是忧不是喜。
最少太子殿下没有把自己的人推到这个位置上,就足以证明太子对军政大权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