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晓蹙眉:“晓愚钝,还请殿下点明。”
许安归慢步向前,解释道:“朝东门事件之后,那些有名有权的将军门阀在一夜之间毁于一旦。东陵以战立国,立国之前那些以北寰将军为首的大将军们早就把东陵周围的边境险关全部尽数收回。所以在朝东门事件之后的八年里,东陵边境几乎没有大的战事。即便是有,也是北境乌族狼子野心。”
百晓点头:“是。”
许安归继续说:“那件事情以后,二哥许安泽被册封为太子,辅政已经有八载。以太子的手段,这八年里,恐怕堂下官员该换的,该收拢的他都已经全部收于麾下了。这是父亲忧心的事情,父亲怕太子势大,逼他禅位。但你知道太子忧心的是什么吗?”
百晓眯着眼睛,回答:“军政大权。”
许安归点头:“是的,太子的心病,是军政大权。毕竟八年前的朝东门事件,起因是因为他这个太子。太子一向嗤鼻那些手握军权的外姓武将,这些年东陵无人范境,那是仗着早些年那些将军打下来的名望,以及我这些年在北境与乌族的周旋。朝东门事件幸存下来的武将们因为太子凉薄而不与亲近。”
百晓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所以太子虽然已经夺得了政权,却没有军队的支持,不敢轻举妄动。”
许安归仰头看着漫天繁星:“当年掌握军政大权的那些将军们蛮横专权,让父皇与太子都心存忌讳,他们不愿意再看见军权旁落外姓,所以这个收复东陵南境两座城池的差使才会落到我头上。”
“太子自觉在许都根基已深,六殿下就算手上拿了兵权,回到了许都无法动摇其根本,而兵权在弟弟的手中总比在一个外姓人的手中要强上许多。因为无论你们怎么争抢,那都是许姓之争,好坏都在一个锅里。即便此番殿下大胜南泽,拿着兵权回到许都长住,手中能够实时调配的人也只有府兵那上百人而已,根本无法对住在皇城东宫有几千御林军戍守的太子构成任何实质威胁。反而殿下住在许都,才是处处有眼线,事事要禀报。”百晓无奈一笑,自古天家如此,而今亲眼见到,总觉的不可思议。
许安归亦是无奈一笑:“我那个哥哥,不喜欢与武将打交道,所以希望由我去替他收复那些武夫,而他只用收复我,便可以手不过血的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百晓现在算是明白了:“陛下因为太子势大,需要一个能够跟太子对抗的势力。太子则因为没有军权,需要一个人能够帮他掌控军权的人。而殿下,本就有归国之心。所以,那公子季凉便在这个时候挑拨了南泽的军政,让他们奋勇起兵北伐,一力促成殿下回许都的事情……此乃奇人!他怎么会知道帝君、太子与六殿下心中所想?又怎么会找到这么好的一个时机让殿下独占功勋?!”
许安归仰头大笑:“是了,这就是那个独坐慕云峰上,不出山门,却可以左右天下战局的人的本事了。无论是揣度人心,还是攻城略地,你我似乎都略逊她一筹啊……哈哈哈哈……”
百晓只能一直摇头,自从许安归提到公子季凉以后,季凉在他们周围布的局,都是他闻所未闻的杀招。
步步紧逼,险象环生,却又置之死地而后生!
“南有泽水暮,公子季凉处,天下战乱无渡,一记锦囊覆!晓,一直以为这话,有夸大之嫌,没想到,今日得见公子季凉的计谋,果然名不虚传。”百晓感慨,“若殿下真的能得到这一颗乱世棋子,或许真的就会离晓心中所愿,更近一步了吧……”
许安归仰头,看着满天星海,轻笑道:“今日月朗星稀,清风淡雅。当有美酒敬知己,可惜那位知己,远在南边,要我亲自去请。”
“晓,也想与那位旷世奇才把酒言欢。”
许安归回首:“今夜想与季凉共饮是不成了,但是我俩还是可以喝一杯的!”
百晓抱拳:“是,属下遵命。”
*
暮云峰上晨光穿透了薄薄云雾,落在神医谷的溪水之上,形成了一道金色的绸带,潺潺流动。
暮云峰山涧小路之上,有一行人疾行而走。
小路的尽头是一片幽静的花谷,四季不败。
花谷之内,流淌出一缕缕琴声,清灵悠远,却无法让那群人驻足聆听琴声,欣赏山谷中的美景。
一阵清风,密静的竹林相互敲打着,迎合着琴声,齐奏出一阵沙哑的乐色。
竹林深处,有一间用竹子搭建而成楼阁,翠绿通透。楼阁里三层外三层被白色的轻纱笼罩着,仿佛烟雨朦胧之中神明所在的地方,神圣不可亵渎。
那行人来到楼阁之外单膝下跪,行军礼:“公子!”
竹楼里的琴声骤然而止。
凌乐从竹楼中走下来,对着来人一礼:“马将军,公子今日身体不舒服。不见客。”
那位姓马的将军连忙站起身:“公子,山路难行,我来一次不容易,还请公子破例一次。”
竹楼里,响了一声琴音,似是答允一般。
凌乐听了琴音,说道:“公子请将军有话直说。”
马将军立即对竹楼之上重重纱陵之后的人行礼:“我南泽已经破了东陵两座城池,可战况再无推进,还请公子指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