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桌上,除却那团红绳,还有一张以镇尺压着的宣纸,上面用着狼毫写着几个字。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1)
谢席玉的字与他的人极像,笔墨遒劲有力,可到最后一个字时,似乎乱了心神,最后一个笔画并不完美。
陆莞禾拿起那团红绳,不解道:“阿玉,这个红绳是做什么的啊?”
闻言,谢席玉缓缓转过身,目光停在了陆莞禾的脸蛋上,而后又看向了她手里的红绳。
丝丝缕缕的红绳,织以金丝,原是夫妇二人在新婚当夜剪下一小段头发,以红绳相捆,放入盒中,以示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2)
只是昨夜事发突然,未来得及剪发、结绳。
而今,却不知该不该做了。
谢席玉那双沉静的眸看向她,剔透深淀,似是隐忍。他的墨发并不似平常那样梳得一丝不苟,而是以浅色的发带松松束起,长长的头发披下,当若玉面君子。
他的手指微微蜷起,声音有些低哑:“今日出门可开心?”
见他没有告诉自己这个红绳是作何用途,大抵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物什,陆莞禾便拿在手中把玩,微微垂目道:“嗯,来往的香客不少。”
她无意识地玩着红绳,实际上是在纠结要不要告诉谢席玉,今日慕宁燕曾来找她救慕霆一事。
若是说了,她必将会好奇当初谢席玉为何说出那般理由。
她内心深处总是有些隐秘的,却又有点不敢确定的欢喜。
万一……谢席玉并不是因为慕家而与她成亲,而是……
又或者,昨夜谢席玉吻她,是不是就已经知道了当初玉佩之事并不是她所做的。
想到昨夜的那个吻,她的脸上便泛着热意。
明亮的烛火照在女子的脸蛋上,长睫上都像点了金光。只见她低垂着眉眼,像是想到了什么愉悦之事,眼尾微弯,脸颊浮上一团薄红。
可谢席玉的眸色却早已暗下,长袖下的手指握成拳,青筋隐隐在白皙的皮肤下浮现。
一种闷闷的疼让他不禁蹙起了眉。
他微微别开眼,心绪平复了一阵,才没让这些阴暗的、卑劣的心思倾泻出来。
从五年后再见,便是在四皇子与她的婚宴上……
后又是赏花宴……
他也本该不能抱太多的希望。
谢席玉敛下眸底的自嘲,浅淡的笑意落于眼尾。
这样的笑,温和又平静,就像是人前所看到的谢席玉一样,也是慕宁燕眼中的谢席玉。
可这样的笑,却不达眼底,同样的冷静又疏离。
良久,他终于准备转过身走向陆莞禾。
“阿玉,我、我的手被缠住了。”
低软的一声忽然从身边响起。
谢席玉垂眸。
结着金丝的红绳条条绕绕缠在女子的腕上,玉白的指尖上也零星缠着一些,像是命定的红线早已缠绕上去。
窗外仍还用米糊粘着新婚的喜字,喜庆吉祥,而她却像是猎物自投罗网一般,主动束着手腕朝他走来。
她浓密的眼睫微颤。
抬眸时,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可蒙着水雾的眼中满是信赖。
声音有些无助,像极了昨夜环着他的腰时的模样。
某一瞬间,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有些……不想放手了。
……
陆莞禾要被自己蠢哭了。
方才心思杂乱,纠结不已,手指也是随意地缠着红绳玩。
等回过神来,手指和手腕都被紧紧缠住,解也解不开。
原本只是小事,可她总不能就这样走出屋外吧,只得向谢席玉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