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容易,赐下的是一桩好姻缘却太难,故而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赌。
沈碧珠听明白虞瑶话里潜藏的那层意思。
既暂否了赐婚,那么便剩下……
小娘子正经出嫁以后,寻常情况下,与本家的纠葛会变得淡薄。
若有心,这自然可以是脱离本家的一种法子。
沈碧珠从不是呆板迂直的性子,倘若论起行事大胆,比起虞瑶向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要嫁人这种法子,在沈碧珠看来,余下的法子,无外乎假死之流。
但假死涉及另一个问题,是之后怎么安置人,这须得提前筹谋才行。
除此之外又要考虑最坏的情况。
倘若暴露、倘若被发现人其实依旧活着,当如何应对?
做好万全准备,方不至于临了手忙脚乱。
“阙州是王爷的封地,把人安顿在阙州也不错,有什么事,我这儿自能照料着。”沈碧珠对虞瑶轻声说,“但我和王爷而今在京城,此事现下便急不得。”
虞敏到底乃虞家的小娘子。
一旦被发现活着,哪怕已在别地,虞家要把人找回来也再正当不过,任凭瑞王或瑞王妃也没有道理阻拦。
他们若在阙州,各方消息灵通,会好办很多。
沈碧珠的意思便也明明白白——此事可为之但须得合适的时机。
虞瑶听罢沈碧珠的话,轻轻颔首,复离座起身对着沈碧珠深福下去:“碧珠,多谢你……”未待说完道谢之言,已被沈碧珠扶着起身又被摁回罗汉床坐下。
“我只当敏敏也是我亲妹妹。”
“你心疼她,难道我便不心疼么?还要同我说这些。”
虞瑶在宫里事事受限。
平常身边明晃晃有一个流月盯着,暗地里更不知多少双眼睛,宫外的事尤其难以插手。
她也知道此番必会给沈碧珠添麻烦。
却除去倚仗与相信沈碧珠外,再寻不到更好的法子了。
“碧珠,有你真好。”
虞瑶笑着抱住沈碧珠的手臂轻晃,面上久违露出一点女儿家的娇态。
沈碧珠也笑,伸手捏一捏她的脸又抱怨。
“怎么瘦成这样?难道是小气得连饱饭也不给你吃?”
虞瑶记起今日楚景玄要为楚辰远和沈碧珠接风洗尘,忙拉着沈碧珠道:“你在别处可不能浑说这些,我同你坦白,也不是惦记要你去为我抱不平。你听过便罢,我自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沈碧珠哼笑:“我倒想去臭骂一顿呢。”
可谁让那一位偏偏是皇帝陛下?姑且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
“别的事,我自己可以应付。”
虞瑶眼巴巴看沈碧珠,“但敏敏的事唯有麻烦你了。”
“好啦,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不会乱来。”
沈碧珠又掐一把虞瑶的脸,“何况我若是冲动行事不也是在给你裹乱吗?我又不傻。”
虞瑶莞尔:“咱们碧珠自是最聪明的。”
当下略过这些事不提,拉着沈碧珠喝茶吃点心,真正闲话家常。
……
傍晚一场宴席专为楚辰远和沈碧珠接风洗尘。
虞太后身体不适,无法赴宴,席间只楚景玄、虞瑶与瑞王夫妇并几名宗室。
却也面上和和乐乐将一顿饭吃罢。
宴席散,楚辰远带沈碧珠出宫回瑞王府,楚景玄如前一日把虞瑶送回凤鸾宫后便离去。
大约昨夜休息得不怎么好,虞瑶今日也早早已犯起困。
她沐浴梳洗过便歇下。
夜里不觉又下起一场大雨。
虞瑶枕着雨声与琉璃瓦劈啪作响的动静醒来,隔着轻薄纱帐,望见殿内幽幽烛光映照出桌边的虚渺背影。
楚景玄坐在桌前,身上仍是宴席上那件墨色龙纹锦袍。
在他手边有一盏白玉酒壶和一只玛瑙杯。
眼见楚景玄执壶倒酒,虞瑶方知自己没有看错,她拥着锦被坐起身,手指撩开纱帐,便见楚景玄偏头虚虚望来一眼:“醒了?”又朝她伸出手,“过来。”
虞瑶便下得床榻。
理一理寝衣,她缓步走到楚景玄面前,尚未来得及开口,已被他拽入怀中,被迫跌坐在他腿上。
“陛下?”
虞瑶惊疑中唤楚景玄一声,楚景玄却只拥住她,下巴轻搭在她肩上。
暧昧而眷恋的举动叫虞瑶一时呼吸也放轻了。
殿外一场雨淅淅沥沥下着。
伴随雨声,在殿内讳隐的寂静中,虞瑶听见楚景玄似含着几分的幽怨在她耳边说:“五弟比朕强多了,尤其他的王妃一心对他,他们夫妻恩爱不用假装。”
“我们呢?”
楚景玄抓着虞瑶的手覆上她心口位置,“瑶瑶,你说我们算哪门子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