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梨因就坐在讲台底下,本来还在奋笔疾书赶着抄卷子。
但听见这么夸张逗趣的语气,也不免停下笔,往门那站得不太直的男生多看一眼。
许洌有着一双狭长敞亮的眼,眉骨硬朗,脖颈修长。漫不经心地站在那,宽松上衣的下摆摆被穿廊风吹得稍稍鼓起。
天生一副“千金难买少年意气”的桀骜模样。
坦坦荡荡地做着恶作剧,完全没那种身为大帅哥本帅就故作高冷装逼的疏离感。
也许是之前和他有过几面之缘,宋梨因对这新邻居兼新前桌又有了点新认识。
上周见面是在逼仄的老胡同那。
她以为许洌是很会打架、来给漂亮御姐撑腰的道上大哥。但人家还蛮讲文明素质,压根没和那帮混混起冲突。
甚至在听见警察来了后,还稍带了她一程。
后来在香樟巷社区的入口见到他,少年稍稍耷着双单眼皮,白净修长,挺拔地像一棵生机勃勃的树,又莫名让人想起鲜嫩的雨后新茶。
在看见她的贴身衣物时,还会帮忙挡一挡朋友的视线。确实是个修养不错的乖乖仔。
再直到现在,教室里是笔尖和纸张摩挲的沙沙声,窗外的蝉叫个不停歇。
他嘴确实损,又有点恰到好处的痞赖,在祈飘面前没吃一下亏。能在开学第一天就皮到让大家对他印象这么深刻,还真是挺会来事儿的人。
也许是因为一直以来,自己从没像他一样在这么多人面前恣意妄为过,也极少见这种敢这么直白地捉弄老师的学生。
宋梨因单手支着下巴,抿抿唇。她的新前桌,貌似还挺好玩。
哪怕是大家都能听出许洌这话是开玩笑的意思,祈飘在一边却依然听得怒火中烧,一拍桌子站起来,念出隔壁物理老师的大名:“好你个张自牧,真是要反了!”
说完,“登登登”地踩着双小高跟鞋直往门外冲。
祈飘直接走到隔壁班后门那,拍门,冲着讲台上正讲得起劲的男人喊:“张老师,出来一下。”
隔壁八班不明所以,视线全投往走廊那。
反观七班,安静的气氛凝滞两秒,而后爆发出一阵铺天盖地的笑声。
孟江南在后面挥手直喊:“哈哈哈哈少爷牛逼!!”
“我去!我真是对这种‘有病’的帅哥无法拒绝啊哈哈哈!”边上的王嘉芙小声笑,快要扑到宋梨因身上来。
宋梨因笑意也未敛,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男生看过来的目光。
许洌单手插了兜,没打算坐下,斜斜倚着门。似笑非笑的眼神扫过她还空了一大半的试卷,提醒道:“还笑?抓紧补作业啊。”
“……”
宋梨因从他这语气里听出些别的意思来。
不知道他这在课上故意搞这一出拖延时间的操作,是不是对应了之前说的“要和同学们互帮互助”。
但许洌的“互帮互助”没生效多长时间。
祈飘怒气冲冲地又回来了,一进门就双手抱着胸,一副训人的姿势对着台下:“刚刚笑这么大声,好玩吗?”
“别以为我在上面看不见啊,两个月连这么点暑假作业都写不完!九中好进吗?你们努力考了多少分才进我这个重点班的?别一手好牌打———”
她说到一半,外面有值日老师敲门打断:“祈老师,待会儿教研组开会啊。”
祈飘变脸飞快:“哎,好的。”
值日老师一走,祈飘大概是想接上刚才的情绪,停顿了下。
许洌看出她在努力回忆了,在边上立马给她温馨提示:“飘老师,说到‘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了。”
祈飘:“……”
这班主任你来当好不好?
下边又有人克制不住笑,呛到嗓子般咳嗽起来。
许洌瞧见祈飘杀人般的眼神瞪过来,低着脑袋开始装无辜了。
祈飘看他那样就气,手往走廊一指:“你也别闲着,假传‘圣旨’就你行,没作业交就出去站着!”
其实说许洌传假话倒也不是,但隔壁物理老师顶多回了一句“我声音不大”,其他恐怕全是他自由发挥。
许洌非常干脆,点点头就潇洒地迈着两条长腿出去,像是把这惩罚当成开学第一天的奖励似的。
接着祈飘开始给全班算总账:“现在教育局都提倡减负,大家的暑假作业已经很少了。有些同学能不能像自觉性强的同学学习学习?为什么有的人能够稳居全校前几呢?”
她边说着,随手往下抽了张试卷:“因为人家离不开平常作业的积累啊!就比如大家看看我们上学期期末考全校第二的宋梨因同学,她的作业,我都不用说,一定是工整认——?”
还没来得及捂住卷子的宋梨因:“……”
我、日。
有这么一瞬间,她觉得教室里这一秒的空气仿佛都稀薄了。
祈飘安静良久后,叹口气。把那张空白试卷放回到她的桌上,一本正经地问:“感受到了吗?”
宋梨因心虚地问了句:“什么?”
“小宋啊。”祈飘表情凝重,看着她的英语试卷非常不爽,声音很低,“为师平日待你不薄,可是现在不仅脸被你打得痛,心也痛。”
“……”
祈飘摸摸她脑袋,一脸不符合年纪的慈眉善目:“小宋同学,还安心坐着呢?”
小宋同学被摸得背脊发麻,非常识趣:“我这就出去。”
她顶着一群人敬佩的注视往外走时,还能听见祈飘在身后发出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只不过这温情没持续几秒,就变成了对全班不成器的暴躁说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