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前世兵解身死,也不敌现在疼痛的万分之一。
冷汗涔涔,如雨而下,片刻泅湿一袭薄衫。
修真界从未听过有修士自裂意识海,无他,皆因意识海与灵魂交融相连。
识海受伤,非死即残。
沈卿仗着元神强横,勉力分神一缕,也承受了远远料想不到的重创。
三界眼中宛如神祗的蘅玉道君,此刻模样有点狼狈。
她微微喘息,面色苍白,额角已有细密汗珠不断渗出,强行分神极耗心力和灵力。
然而,时不我待。
缓息刹那,沈卿恢复吐息,催动心法强行促使七十二处穴道正位——方才剧烈之下,灵气紊乱,穴道移位。
强行理清脉络,痛苦加剧,丝毫不亚于受创之时。五脏六腑在冲击之下受伤极重,墨发少女难以支撑,咳嗽出声,大片大片黑红色血液从她嘴里涌出来,染在白衫上缀成妖冶的花。
即便如此,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安睡。
随着渐渐恢复对身体的掌控能力,沈卿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喜意。
成功了。
识海深处,白雾安静蔓延,茫茫无垠的尽头,似有一丝银光流淌。
沈卿蓦然抬眸,往日勾魂摄魄的狐狸眼眸深处是无尽淡漠,左眼顷刻化为苍白净透的琉璃。
灰白眼珠微转,直视向夜色如墨的苍穹,渐渐闪烁出异样的光彩。
此刻的世界,在沈卿眼中是另一番景象。
密密麻麻的丝线自穹顶而下,透明、模糊、接近无形。
这些有如活物的幽影根根折射向三界每一寸,沈卿隐约猜测,天道应是这些丝线背后的操纵者。
她闭着眼睛,试探性地分出一缕心神,顺着一根丝线迅疾而上,霎那没了踪影。
丝线蕴含规则之力,心神缠绕而上,试图摄取几分。
耳畔突地响起一道虚幻的呓语,支离破碎,听不真切。
心神愕然失去了联系,沈卿控制不住,再次咳出一口鲜血,点点猩红染上鲛白衣衫。
窥探天道的反噬非一般人能承受,她想起玄衣身死瞬间,便是因为承受了无边反噬。
不过,她可不是玄衣。
若是林雅在此,肯定会瞪大眼睛,因为眼前这一幕,和他的师尊玄衣身死之时,可谓是一模一样。
日光禁不住灵压爆裂而开,扯出虚无间的寸寸空白,无边灵压倾泻而下——
霍然之间,平日最爱任性偷懒的矜娇白衫少女,昂然抬首,法则之眼状若琉璃,迸发出灰白色光芒在虚空炸开,丝线微微轻颤,渺小微光深刻而醒目,毫不畏惧地直指向规则彼端的苍穹!
无数丝线震怒于蝼蚁窥测,瞬间倾覆而来,规则反噬轰然入体。
左眸烟灰色眼珠经受这莫大刺激,颗颗血泪骤然滴落,法则之眼已是无尽血色,
沈卿笑着抬手,缓缓拂上左眸,白皙如玉的青葱指尖渐渐染满鲜血。
她笑意渐渐加深,扬首冷睨,娇软的声音里透出的是从未所见的冰冷杀意,“待本座太上剑指之日……”
少女残存右眼苍白明亮,眼神已然疯狂,状若妖鬼。
世人只知沈卿肆意妄为,娇妗任性,平生受不得一丝委屈。
殊不知,修行前路无涯,骄者傲骨难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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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乍破,日光初显,懒洋洋地透过重帘帐幔,挥洒在白玉上,折射出明灭光辉映在少女白裙之上。
竟是夜尽天明了。
沈卿右手缓缓摩挲着檀木桌案边缘,垂眸不动声色,她在等。
日光渐渐爬高几寸,檀木桌案上白皙如玉的手瞬间停了动作。
“反派需督促男主勤加练习剑术。”
识海白雾涌动,机械声如约响起。
沈卿收回右手,随意掐了个去尘诀,十指交叉抵于下巴,漫不经心地笑了。
“小反,本座一定加倍督促于他。”
虽则一直得不到回应,少女依旧轻和而平淡地开口,唯在加倍二字上有些许加重。
以谢折玉资质,想必一夜便能习得御剑术。
“反派系统”既然与规则藕断丝连,必然会有下一步行动——发布任务。
沈卿抬眸,望向远处,玉衡阁的方向影影绰绰,整个淹没在清晨薄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