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天经地义。
给虞岁寒办事拿得多,前景好,要怪只能怪段子皓没本事,技不如人。段子皓用利益引诱他陷害沈镜,不是同样的道理么?
众人找到担架,七手八脚将段子皓抬上车。
本该紧急送医,雨势骤然变大,瓢泼而下。
银河倾泻,狂风呼号,三轮车行驶艰难,屡次侧翻,只得就近躲进苹果园的保安值班室。
保安室,五十多岁的白发黑皮老人值班,热情好客。
见众人衣物全部湿透,主动拿出毛巾和吹风机,并告知屋内热水器位置。
排队用热水洗手洗脸,再将湿淋淋的衣服拧干吹干,重新活过来似的。
淋一场冷雨,不少人生病,打喷嚏,流鼻涕,虞岁寒最严重,直接高热,面皮滚烫,温度计一量,三十九度。
值班室没退烧药,屋外风雨哭嚎,天地一片漆黑。
等待雨停与冒险下山,都不是百分百的好选择。
时间推移,郭望决定下山取药,临走回头:“沈小姐,虞哥拜托您照顾。”
沈镜点头:“注意安全。”
郭望举着一把大伞,冲进雨幕。
郭望很久没回来,手机在暴雨的山中没有信号,出现这么个“一去不回”的先例,众人歇下顶着雨下山的心思。时钟转到下午十点,陆陆续续脱下外套在屁股底下一垫睡觉。
两个病患有特权,占据着值班室外间两张折叠床。
沈镜时不时摸一下虞岁寒灼热的额头,覆着湿毛巾,一直没退烧。
凌晨时分,值班室忽然猛地摇晃一下。
“轰——”
沈镜眼皮一跳,生出某种不祥预感。
往窗外一望,天色泛灰,山洪裹携泥土滚滚而下!
山体滑坡!而那泥石流的范围正迅速扩散!
老保安反应迅速,大吼一声:“泥石流!快跑!”
一嗓子惊醒所有人,老保安两腿抡得飞快,消失在众人视野。
立刻有人跟着跑。
沈镜看一眼床上两个难以起身的病号,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
沈鹿原本守在段子皓床边,犹豫不决。
见沈镜一走,泪眼婆娑:“子皓。”
这样情意深重,悲痛欲绝地叫着,不再坚持扶他,任邱少泽将她拉出门。
屋里只剩下两个病患。
死亡气息逼近,段子皓心中怆然,看着烧得稀里糊涂的虞岁寒嘲讽一笑:“没想到,居然和你一起死。”
沈镜拎着电动折叠轮椅冲进来。
轮椅展开,丢到段子皓床前,扶抱起虞岁寒,干脆利落,简明扼要:“我只能背一个,你得自救!”
段子皓蓦然瞪大双眼。电动轮椅在苹果园库房有储备,和保安室有一段距离。他怎么也想不到,肯救他的,居然是这个他一直看不上眼,针锋相对的沈镜。
沈镜背着虞岁寒走到门口,怒斥:“还不快走!”
段子皓连忙擦干眼泪,爬到轮椅上。
山间修了一段泊油路,轮椅走在上面,屡屡打滑,险象环生,回头望去,保安室被紧随而来的泥石流顷刻吞噬……终归是捡了一条命。
虞岁寒伏在沈镜背上,昏昏沉沉睁开眼。
都以为虞岁寒昏迷,其实没有。
危险来临前不开口,是生病的怠惰,使他懒于口舌。
危险来临后不开口,是因为对人性的了解,使他放弃口舌。
他甚至觉得这个死法还不错,新奇惨烈。
谁知已经出门的少女,又跑回来……
沈镜背虞岁寒身高不够,只能将他两条长腿勾起来,姿势不稳,导致虞岁寒一晃一晃的。
背上的人用脸贴蹭自己后颈,沈镜:“醒了?”
一声听不出情绪的低嗯,虚虚弱弱。
沈镜叹口气:“抱紧。”
虞岁寒怔然看着少女的发丝,心中莫名酸胀。
想着,少女真是一个讲究的合作伙伴。
这样的少年人,是大有前途的。
不再合作的时候,他大概也会卖力提携。
虞岁寒沙哑道:“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沈镜没推辞,然而事实证明,沈镜最先的判断完全正确。
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人,不要指望逃命能快到哪去。
段子皓驾驶轮椅,风驰电掣,超越二人:“停在这干什么!!!跑啊啊!!!”
泥石流咆哮迫近,一路树木、建筑、松软的泥土,都被卷在里面。
沈镜解围:“我背您?”
生死关头,不是逞强的时候。
虞岁寒主动伏回去。
彻底清醒,和半梦半醒,到底不同。
一双长腿被勾起,虞岁寒脊背微颤,悄然红了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