厘央醒来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
蒋树低垂着头,正在擦吉他,没有弄出声响。
他整个人笼罩在昏黄的光线里,厘央眯了下眼睛才看到他。
厘央伸了个懒腰,身上披的衣服滑落下来,她及时接住,拿在手里,是一件运动外套,应该是蒋树看她睡着给她披上的。
蒋树看她醒了,抬头看了她一眼,手指轻轻拨动,吉他声从他指尖响起。
厘央慢半拍反应过来,蒋树刚才应该是想弹吉他,但是看她睡着了,就没有吵她。
厘央把运动外套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到一旁。
蒋树抱着吉他先拨弄出几个杂音,像是在试音色,过了一会儿才正式拨弄起琴弦。
他手指灵活,指尖按在琴弦上十分好看,弹奏的曲调是厘央从未听过的,很特别、很好听,厘央不自觉听得有些入迷。
蒋树一会儿拨弦,一会儿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好像在修改什么。
厘央走过去好奇地看了一眼,微微惊讶地睁大眼睛,纸上写的竟然是乐谱。
蒋树在写歌?
厘央有些好奇,但没有打扰他,安安静静的坐回去,单手撑着下巴,细心聆听着。
等蒋树放下吉他,她才忍不住鼓了鼓掌,“真好听。”
蒋树笑了一下,把吉他放到一旁的地上。
“你的吉他吗?”厘央趴在桌子上晃了晃腿。
蒋树摇了摇头,“李哥的,我偶尔用用。”
李哥是这家音响店的老板,名叫李封鸣。
“你会写歌?”
蒋树轻描淡写,“写着玩。”
“我觉得好厉害。”厘央眼睛亮晶晶的,真心实意地夸赞道:“我觉得比现在市面上的口水歌好听多了。”
蒋树眉梢一挑,弯了弯唇,未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
下午四点多钟,太阳西斜,空气里多了一丝清凉。
蒋树和厘央一人手里捧着一块西瓜,蹲在音响店门口吃西瓜,路上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正比着谁吐的西瓜籽更远。
厘央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在教育局工作,所以家教向来严明,在她过去的十六年人生当中从未做过这样出格的事。
她觉得自己来了十三镇之后极其堕落,可她偏偏乐在其中。
这场互不相让的比赛,以蒋树一句“没籽了”而告终。
厘央看了一眼蒋树手里光秃秃的西瓜,意犹未尽地抹了下嘴,“下次再比。”
她又舒爽的吐出一个西瓜籽,觉得这么吃西瓜,西瓜好像都变得美味了很多。
蒋树眼中划过一抹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厘央回头看了一眼招牌,“自由人音响店,名字挺有个性,是李哥起的吗?”
“我起的。”
厘央惊讶地看了蒋树一眼,想了想,这个名字确实更符合蒋树的性格。
“李哥为什么要开音响店?现在越来越多的人用mp4或者手机听歌,这些磁带已经有些过时了。”
厘央说得委婉,其实她在这里待了一天,除了那几名因为蒋树来的女学生,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李封鸣恐怕会没钱给蒋树开工资,那蒋树这份工就白做了。
“李哥不缺钱,他开这家店只是因为喜欢,即使他的喜欢已经被时代淘汰了,他也依旧喜欢。”蒋树听着音响里断断续续传来的歌曲,低声说:“时代淘汰了很多东西,可有些人还停留在那里,这世上有很多人都在为自己的喜欢而坚持。”
厘央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就像你坚持穿裙子一样?”
蒋树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他看着远处的落日,笑意淡了下去,“我穿裙子不是因为喜欢。”
厘央有些惊讶,却没有再问下去。
蒋树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
他做了一个投篮的姿势,把西瓜皮扔进垃圾桶里,语调恢复轻快,“走,买裙子去。”
厘央没跟上他话题转变的速度,愣了一下问:“店怎么办?”
“提前关了。”蒋树学着李封鸣的语气,“李哥说过,自由人音响店,开门关门时间都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