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上的吵嚷不多时便渐渐平息。
路达最后是被他那伙人给抬走的。
“还得是焱哥!”
“路达那煞笔欠得慌,早看他不顺眼……”
黄毛和狼尾头一群人善完后吹完水,跟陈焱招呼着说要先撤。
陈焱散漫靠在墙边,只抬了抬下巴作为回应。
几个人刚要走,狼尾头身边的小伙扭头看了看站在墙边的两个人,又靠在狼尾的脑袋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狼尾头抬手一巴掌糊他后脑上:“你知道个屁!前头人俩那是……闹别扭呢呗!”
“要你管那么多,快滚!”
回头对上陈焱阴沉沉的目光,他又赶快“嘿嘿”笑了下,抬手敬了个礼:“我也滚我也滚。”
“回见嘞焱哥!”
嬉笑叫骂声渐远,一伙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沉默和头顶的夜色一样愈发浓厚,将相对而立的两人缠裹。
祁汐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抬眼看对面。
少年的衣领松了,袖口脏了,胸口和下颌上还沾上丁点血渍。
可他五官太优越,看上去不显颓败,反而多了几分让人移不开眼的野性。
他抬手,曲起的指节在唇角上抹了下,眉头不耐拧起。
祁汐将书包顺到身前,从里面拿出一包纸巾,无声地递到男生面前。
陈焱掀起眼皮沉沉睇她,没有动作。
祁汐的胳膊依旧举着。
“谢谢。”她轻声道。
男生不屑冷嗤:“不需要。”
不需要她的纸巾。
也不需要她的感激。
祁汐放下手,眼睫也慢慢垂落。
目光瞥过路达刚躺过的地面,她自言自语般小声:“他还会再来的。”
还有姜筱迪,徐艺那些人。
他们都不会罢休的……
陈焱没听清,摸烟的动作顿住:“什么?”
祁汐摇摇头。顿了片刻,她深吸了口气。
“陈焱。”
陈焱眸光动了动,视线幽深睨她。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叫他的名字。
不像刚才一般声嘶力竭,却带着相同的意味。
像在呼求。
女孩抬头看他,夜色中,她的眼睛格外清亮。
“你能不能……帮我?”
她的言辞有些含糊,但陈焱听明白了。
他眉梢玩味挑了下,摸出一根烟放进嘴里。
“凭什么?”
打火机“咔嚓”一声轻响,火光勾兑夜幕,照亮少年棱角分明的侧脸。
祁汐这才看见他右侧的断眉上也有一道短小而深刻的伤口,已经凝出乌黑色的血痂。
——像在提醒她,面前的这个人刚才有多狠戾不要命。
宛如一头极具危险的凶兽。
他咬着烟,声音又沉又窄:“老子凭什么帮你,嗯?”
祁汐望着落在空气里的圈圈白烟,敛睫沉默。
无言以对。
尼古丁的味道近了,更加浓烈。
陈焱取下烟夹在指间,不紧不慢地往旁边踱了两步,高大的身形将女孩完全笼罩。
也将距离前所未有地拉近。
她的鼻尖几欲碰上他胸口。
“要我给你出头——”
少年的声线被熏炙发哑,混合湿热的吐息,喷洒在她耳后:
“我是你男人么?”
祁汐后背一麻,血色瞬间涌上面颊。
加速的心跳仿佛要震破鼓膜。
她不敢抬头,只能看见少年松垮领口后的锁骨,以及线条嶙峋的喉结。
——突兀的喉尖下沉,滚出一声暗昧的低笑。
侵略性十足。
身前是人形荷尔蒙,身后是墙壁,祁汐退无可退,执拗地偏过了头。
眼神在瑟缩。
身体在抗拒。
浑身上下,都在排斥他。
“……”
陈焱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脸色倏地冷下来。
“玩儿老子呢?”
他在墙上碾灭烟头,撑在她脑侧的手没有立即拿开。
少年强硬的胸口在她眼前压低,一字一顿地警告:“别他妈,再考验,我的耐性。”
“这是最后一次。”
说完,他直起身就要走。
刚迈开腿,衣侧就被什么牵扯住了。
陈焱蹙眉,敛目。
一只手抓着他的衣角。
女孩的手纤细脆弱,指节用力到全部泛白。
祁汐半垂着脑袋,身体跟随紧抓男生衣角的手微微倚斜——似乎她浑身的力量,和全部的意识都用来抓住他了。
她发怔般盯着墙角泥泞的苔藓,突然想到燕南巷里永远扫不干净的污水。
还有被藏在教室桌兜里的,印满鞋印的书本。
以及那些刺透卫生间的门板,句句中伤她的言语……
可是……
可是她好像,并没有做错什么吧?
直到路达找上她的那一刻,祁汐才明白,或许他们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对错。
比如姜筱迪认定是情书就是她故意拿走的。
认定她就是对陈焱有心思。
那事实怎么样,或者她如何解释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就是要针对她,讨厌她。
……原来讨厌一个人,是可以不需要理由的。
讨厌她,便能践踏她如巷角的污泥。
她没有选择。
甚至连逃离的机会,都要被他们剥夺。
但要是考不上大学。
要是不能离开这里……
她还不如去死。
……
“松手。”少年冷声提醒。
——这仿佛也是对她最后的判决。
祁汐一动不动,手上的力气反而加重。
陈焱眉心更紧,抬手直接钳住她细瘦的腕,强硬一扯:“我不说第二——”
毫无征兆的,一颗巨大的泪珠掉下来,直直砸到他被拉平的衣角上,浸出四分五裂的水渍。
陈焱怔住。
拉扯的动作停下,只剩下肌肤相覆。
祁汐抬起通红的眼眶,眼里已经没了泪水的痕迹。
她干涩的唇动了好几下,带出哽噎:“我……求你。”
“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