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许愿!”
一个粉笔头不偏不倚的正中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少年头顶,在乌黑柔软的发上留下了一个半截小指大小的白色印记。
许愿在香甜的梦中被接二连三、尖利又难听的声音吼醒,他不高兴的皱起眉,揉了揉眼睛,终于从桌上爬了起来。
面前的环境已经不是漆黑阴冷的房间,他现在正处在一间教室里,讲台正中心站着一个一身灰色套装,梳着道姑头,绿豆眼,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女子,薄薄的嘴唇诠释着她的刻薄,最主要这位女士还特别眼熟。
讲台上的“道姑”见他醒了,立刻呵斥:“才刚上课你就睡觉,有没有把老师放在眼里?”
许愿揉了揉眼睛,轻声嘟囔,声音里还带着一股迷糊劲,听起来挺可爱的:“我这是在做梦吗?”
周围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讥笑声,许愿扫了一眼,满教室都是不友善的眼神。
直到他被讲台上的“道姑”轰出了教室,让站在后门反省的时候,他才终于意识到:他重生了。
记忆里最后的画面是满目的鲜血和无尽的黑暗,和现在的窗明几净,岁月静好的样子,实在差距过大。
他看着阳光还调皮地慢慢从户外爬到洁白的窗台上,照射出空气中正在旋转跳跃的小飞絮,有些回不过神来。
洁净的玻璃窗反射出他现在的样子,那是一张有着精致下巴,被刘海遮盖了眼睛的脸,透出了些许稚嫩的轮廓,再一次宣告着他现在的年龄,17岁的花季男高中生,还没走向未来那孤独一人凄惨死去的结局。
他有心脏病合并免疫缺乏症,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先心病大多数并不难治,但麻烦的是他的免疫缺乏症,任何一个微小的感染都可能要他的命,更何况是要做那么大的手术。
所以如果这辈子没有专门针对他这种情况的诊疗方法,即使重来一次,结局也不会改变。
但改变了的是,他这次无比清晰地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点什么。
生命越短暂,他越要活得快活肆意,对得起自己。
一场考试的时间已经足够他冷静和接受重生的事实。
*
下课铃响,许愿慢悠悠地在那个道姑般的老师,也就是他们的班主任吴丽严苛的目光下,昂首挺胸地晃进了教室。
少年刚坐下来,前面一个戴着眼镜的小四眼就一掌拍到了他的课桌上,恶狠狠地说:“都已经是第二节课下课了,哥要吃的零食呢?”
许愿想起来,上辈子因为遭到班里同学的排挤,费尽心机地讨好身边的同学,还接受了前桌的不平等条约,其中就包括一条:每天都会去小卖部买零食孝敬他。
许家算不上什么顶级豪门,但家境在申城还算不错,尽管父母给他的零花钱和以往给他大哥、二哥的不能比,但也远超了同龄人的平均水平,因而他对这种薅羊毛的行为并不介意,和前桌小四眼之间的关系就因为这样而维持了两年多。
今时不同往日,许愿现在看到小四眼那副猖狂的样子,他心里就不爽了起来,面色也渐冷,像最洁净又泛着冷光的白瓷,却用着很轻很柔和的语气说:“我刚在外面站得久了,觉得胸口有点喘不过气来,腿也有点疼,这会走不动。”
小四眼倒也不是非要吃点零食才能活,只是习惯了对他呼来喝去,这样非常能满足他的掌控感和优越感。
没想到这原本一直言听计从的窝囊废,现在竟然会卖惨拒绝自己,谁不知道他的什么心脏病,什么身体不好都是假的?
不过是想装可怜讨他们班长萧楠的怜悯和爱护罢了。
同学两年多了就没见他发作过,今天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敢以这个假到不能再假的理由拒绝孝敬他?
真是胆肥了。
他二话不说就一把揪住了许愿的衣领,把瘦弱的人从椅子上直接提了起来,椅子立刻被带倒,发出巨大的响声,班里同学的注意力一下子就都被攫取了过来,但没有一个同学上前制止,反而都是屁股钉在椅子上,一副嘲讽看好戏的表情。
许愿作为他们班垫底的拖后腿,刘海长的遮住眼睛,加上又是不声不响,低调沉闷的性格,整个就是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人人看到他都嫌烦。
所有一班的同学都认为他就是一颗老鼠屎,根本不该呆在这里。
许愿唇边扬起一抹淡笑,他一点都没有因为小四眼这气势汹汹的样子觉得害怕,他悄悄凑近小四眼,胜券在握的宣告:“你马上要倒霉了。”
小四眼听到这声挑衅直接怒火值爆表,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对着他挥起了拳头,但拳头还没触碰到许愿的脸,就见他淡色的唇角流出一道鲜血,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刺目,更让他惊讶的是,许愿还就着他挥拳的姿势,仿佛被打歪了一般的侧过了脸,整个人都化成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
但事实是,他的拳头根本都没有碰到许愿!
周围的同学只看到小四眼恶狠狠的对瘦弱的少年挥起了拳头,都还来不及惊呼,就看到许愿已经被打到一边,额头还重重的磕在墙壁上,整个教室都听到了“咚”的一声巨响。
然后许愿就在大家的众目睽睽之下,捂着额头,仿佛找不着北的挣扎了几下,最后无力地摔倒在了地上,另一只手还抓紧了自己胸口的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