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朝今年才五岁,是博学馆中年纪最小的孩子,按理说这群萝卜头们在练习骑射的时候,夫子也该多注意年纪最小的宋今朝。
然而宫中待宋今朝身世讳莫如深、避之不及的人大有人在,骑射课的谭夫子恰巧便是其中之一。
宋今朝也不是第一天上骑射课了,但这位谭夫子却几乎从不从旁指导,甚至有时候宋今朝姿势出错,都是宋辞尘看见了指出来的。
因而宋今朝一直不得要领,他没有力气,也没有技巧,一直都拉不开弓。
在那堂骑射课之后,宋今朝每每再上骑射课,回长寂宫时双手必然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夜晚的时候,宋今朝会抱着岁岁,将自己藏在被窝中,哽咽着对她说他的手好痛,但是他一定要拉开弓。
岁岁舔了舔他的脸颊,尝到了咸湿的泪水。黑夜中,猫猫的眼睛散发着漂亮的光彩:“小殿下,你真的不能等自己再长大一些吗?”
才五岁,还那么小,岁岁虽然不记得她五岁时是什么模样,但她五岁的时候,双手绝对是白白嫩嫩一点伤都没有的,她的手中只会有甜美的糖果、精巧的玩具,而非冰冷的武器。
岁岁记忆缺失,但她却知晓在她短暂活着的那十三年里,她拥有非常快乐的童年。
那种心脏被幸福充盈的感觉,从未随着她肉身腐烂、记忆消散而消失。
岁岁有的,便想宋今朝也有,只不过宋今朝这时所思所想却是她从未接触过的冰冷武器。
要是她也会弓箭就好啦,或者不知道能不能去找找紫宸宫的小殿下?
岁岁正胡思乱想着,宋今朝便将她的脸颊戳开,他捂着脸说:“猫猫你能不能不要舔我脸呀,很疼的。”
被拒绝的岁岁猫气鼓鼓的瞪着宋今朝,不开心的大声喵道:“明明是你手上被弓箭割伤的伤口更疼!”
“知错了就好,以后不要随便舔我了哦。”宋今朝摸摸猫猫的脑袋,已经不哭了,脸上也有了笑容。
岁岁:“……”
猫猫生气了,猫猫背过身去,留给了宋今朝一个可爱的背影。
白天上课已经很累了,晚上将白天受的委屈哭过之后,宋今朝很快便沉沉睡去,只是背对着宋今朝的岁岁却睡不着了,因为她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翌日。
趁着宋今朝去博学馆上学,岁岁轻车熟路的拐到了椒房殿外,穿着深蓝衣衫的女人正蹲在那一丛鸢尾花前愣神。
正是鸢尾花花期,紫色的花朵竞相开放,迎风招展,别有一番野趣。
雪白的小猫咪跳到鸢尾花前,对着面露哀伤的女人喵喵喵的叫。
鸢尾脸上露出笑容来,她隔空摸了摸岁岁的脑袋,轻声问:“岁岁,你怎么没睡懒觉,这时候来找我玩啦?”
树荫之外的阳光正好,岁岁挑了一处阳光充足的地方卧下,然后魂魄离开猫身。她如今鬼气充足,魂魄强健,短暂的沐浴阳光并非难事。
岁岁重回树荫之下,满脸哀愁的将宋今朝的事情说了,然后期待的问:“鸢尾,那你会弓箭吗?”
“你把我当神啦?我怎么会挽弓呢?”鸢尾失笑。
“可是崽崽最近真的好幸苦哦,如果有个师父能带他,他也不会受那么多伤了。”
鸢尾一直都是岁岁的军师,她沉思片刻,说道:“你在宫中还认识别的鬼魂吗?其中可有会射箭之人?”
宫中不缺鬼魂,但大多徘徊在偏僻幽静处,岁岁除了椒房殿和长寂宫,一般是不去那些地方的。
那些鬼魂大都是宫中死去的宫人,红墙之下经年累月的怨气让他们格外的不友善,会像乱葬岗的那些孤魂野鬼一样欺负她。
岁岁惆怅的摇摇头。
“要不然你跑远点,出宫去看看?”
说到出宫,岁岁倒是想起了之前除夕夜在午门见到的那只持刀鬼魂,他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说不定会射箭。
岁岁吞吞吐吐:“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人,但他有点儿凶……”
“啊,得找个温柔点的,你别被欺负了。”鸢尾立刻说道。
“不行!”岁岁反倒坚定了起来:“小殿下太苦啦,我得像学学问一样,给他找一个射箭的师父。”
择日不如撞日,岁岁说做就做,当即就回到猫身直奔午门。
去过一次午门岁岁便记下了大致的方位,这时候也能顺利过去。如今正是盛夏,天气炎热,一路上都没什么人,便是有人,也不会在意一只猫。
巍峨壮丽的午门是皇宫的出口之一,岁岁是第二次来这里,这一次不像上一次很多人进进出出,门口的守卫□□如松,她要是冒个头就会被发现。
岁岁在墙根转悠了一圈,最后在拨开杂草时,惊喜的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洞口,可容她通过。
岁岁毫不犹豫的钻了出去,头顶是一片灰色的树荫,她要找的持刀少年便在这距离午门不愿的树荫下躲避太阳。
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岁岁开心的喵喵叫。
突然闯入视线中的猫猫吸引了少年的注意力,他立刻提着刀去劈岁岁,岁岁吓得四处乱窜。
岁岁身姿灵巧,少年棋逢对手,你跑我砍。这场追逐战终结在少年一刀砍向岁岁,却砍了个空,透明的刀刃消散在地面。
少年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伤不了活物。
岁岁却没意识到这一点,看刀子落在她的身上,她就不动弹了。
少年惊疑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刀,他难道真有这么大的威力了?
当然不是,躺了一会儿的岁岁发现四肢有点麻,不舒服的翻身站起来跳跳,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现在是活的!不用怕他!
岁岁当即有恃无恐,对着少年一顿喵喵喵,少年面露疑惑:“这只猫疯了吗?它在叫什么?”
“你才疯了。”岁岁离他三步远,魂魄脱离猫身,气鼓鼓的瞪着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