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街道比前两天更加热闹,大街小巷,家家户户,全涌上了街。
御林军设下的围栏几乎要被热情高涨的民众踏破,那些挤不上街道的,也在家中打开了窗户,丝毫不顾及天寒地冻的雪天,纷纷伸长脖子探出窗外,焦急地等待边疆归来的英雄。
祁阎眺望那边,淡淡开口:
“三年前,我回来的时候,也下了雪。那时候,倒是没见到这么多人。”
他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声音冷了下来: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能杀得他们措手不及。”
安染看过一点大昭简史,为了防止皇子自相残杀。这个朝代一贯是立嫡立长。除非嫡子长子犯了大罪,不然,就得按照这样的顺序继承大统。
当年的太后,却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直接越过他,扶持年仅六岁的小皇子继位,难怪他会不服。
他本可以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给太后一搅和,反倒像是他这个皇位得来不正当一样,被人诟病至今。
安染捧着他微微垂下的脑袋,用自己绵软的脸蛋蹭了蹭他的下巴。
“是你的东西就该属于你,被人夺走了就抢回来,皇上做得对。”
错的是那些一边享受着他拼命挣来的和平,一边又想着卸磨杀驴的卑劣之人。
男人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闭上眼睛,也轻轻回蹭着她的脸,一扫眉间阴霾。
再睁开眼,他又是那个叱咤风云,纵横天下的霸气帝王。
他挑起安染下巴,装着万里山河的双眼此时此刻,只装了她一人。
祁阎定定看着她,突然非常直白地说:
“我很高兴,能够遇见你。”
安染悄生生的脸蛋红了红,但她没怂,眼眸弯弯,非常应景地亲了他一口。
祁阎立马也笑了。
两人并肩站在一座小小的窗口,望着银白的天际。
城里的百姓挤在冰天雪地里,翘首以盼。却不知,他们盼望的那位镇北秦将军,此刻却在城外驿站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
秦将军两日前就到了此地,已经和好几个美人在房间里共度春宵。直到侍从第三次前来敲门提醒,才不情不愿爬起来,不高兴地扯着嗓子:
“催什么催。”
一边骂着,他已经迅速穿戴整齐,气冲冲去开门。
门外的侍从无奈,对上将军那张蛮横凶狠的面容,却并不害怕。
“将军,城里百姓都在等您。再不出发,就该迟了。”
秦将军系着腰带,没好气应道:
“知道了,让你们多往后推迟几天,结果就两天,蠢死得了!”
瞪了侍从一眼,他走出大门,望着外面的冰天雪地,粗狂的面容染上一抹凝重。
沉默一会,他拧眉道:
“走吧。”
对于打了胜仗的将军,百姓们可谓拿出了十分的热情,接天连地的欢呼声绵延不绝。
秦将军脸上挂着笑容打招呼,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太后是嫌他活得太长,还是自信过头了?造出这般浩大声势给谁看呢?把他推到这个地步,岂不是明目张胆地逼他与皇上与决裂。
那个被权力蒙蔽双眼的女人,总是这样不择手段,完全不顾别人死活。
秦将军表情不可控制地严肃起来,如果可以,他并不想与皇上为敌。
那个孩子,他三十岁和十三岁的他对上时,都没把握能赢。
如今又拿什么去胜他?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内战。
刀尖应该对着敌人,而非自己人。
秦将军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太后那个愚蠢的女人,眼里只有政权,看不清这些。
拜别接他的官员,秦将军回了将军府稍作休整。他正纳闷,为何来接他的人里没有左相,转眼就在自己院里看到了这人。
“左大人。”秦将军抱拳作揖,他虽打了胜仗,却并不傲慢。骄兵必败,他最忌讳自视甚高。
“当不起,皇上废黜老夫,抄了左家。”
一句话没消化完,左相没做停留地继续说:
“太后让老夫来传话,皇上扬言要杀小王爷。”
小王爷,六皇子。
秦将军脸色变了变,左相别有深意地盯着他,拍了拍他的肩。
“晚些还要进宫赴宴,将军好好休息。”
……
入夜,黑暗逐渐笼罩大地。雪地结冰,气温骤降。
祁阎没着急赴宴,回殿内再次拿出独属于他的那颗黑曜石。
余光掠过石头旁边一本陌生的册子,他把黑曜石放下,疑惑地拿起翻看。
香/艳淫靡的画面冲击视觉,男人却一副看山水墨画的表情,淡定又冷漠。
确定这是什么后,祁阎轻嗤一声,不屑地扔了回去。
他似乎忘记了黑曜石,没有去拿它,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桌,薄唇微抿,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
小册子重新被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