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裴忧冰凉的手指牵住,皎皎才发觉,刚才太过紧张,她的手一直停在半空。
眉目隽秀的少年望着她,神色乖顺又无辜:“嗯,说好了。”
冬阳落在庭院角落的皑皑白雪上,檐角的风铃声叮叮咚咚,三两只鸟雀落在院角,欢快地啄食着剩下的稻谷。
一切看上去安宁而美好。
皎皎看着安宁美好的一切,心中也十分安宁美好。
少女磨了磨牙。
淦!
裴忧松开手指:“那么,四天后,我与姜姑娘一起去暮北巷捉鬼。”
*
入夜后,北安寺中十分清冷。这里在上京城的偏僻一角,周围也没什么人家。
阿雪拿着一堆符纸走了进来,仔仔细细地往窗下贴,口中还叨念着什么。
“姑娘放心,取符纸时,妙音殿的小师父说了,只要有这些符纸在,什么魑魅魍魉都不敢来。”
皎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世间哪儿有什么鬼怪啊。
她把踮着脚够窗棂的小姑娘拉回来:“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你看,门窗都贴了,鬼怪总不能从房梁跳进来吧。”
阿雪看着高高的梁木,神色严肃地思考。
皎皎捏了捏她的脸蛋:“对了,先前来看诊的郎中,是姜府惯常请的吗?”
阿雪想了想,摇头:“姜府以往都是请回春堂的赵郎中,不过,赵郎中早前回乡探亲,还没回来,所以就请了其他的郎中。”
皎皎不动声色地皱眉。
阿雪双手合十,学着小沙弥的模样:“神佛庇佑,今晚鬼怪可千万不要来了,让我家姑娘做个好梦。”
外面的寒风拍着窗棂,一声又一声,听得人骨缝生寒。
皎皎的下巴枕在手背上,看着天边发红的月。
上京城中近来发生的事都被推到鬼怪身上,近来寺庙的香火倒是鼎盛了许多。
然而,有时候,人可比鬼怪可怕多了。
皎皎这两日还不能回姜府,只好将病情拖了拖。
这样一来,她大多数时间都得待在屋中,做一个合格的病人。
每天闷在屋中,清粥白饭,皎皎觉得一切外面的事情都变得有趣起来。
第二日午后,她听到窗外哀哀的鸟鸣,推开窗,瞧见一只翅膀折断的山雀被卡在屋檐上,已经被冻得没什么生气了。
她蹬在圆凳上,伸出手臂,捧住快要冻僵的山雀。
然后,她听到很远的地方,有名小沙弥说:“云及公子来了。”
皎皎的动作一顿。
书中的原男主终于出现了。
据书中所言,云及是怀安云家温柔厌世的小公子,后来随裴忧一同回了南楚。
云及语调温和地开口:“怀明大师在吗?”
“师父在禅房等公子,叫小僧前来迎接。公子这次来上京,是要住一段时日吗?”
“我受人所托,来做一件事,大概要盘桓上月余时日了。”
小沙弥说:“公子这边请。”
远处很快就没有声音了,听上去两人走远了。
皎皎其实十分期待书中男女主的出现,因为在主角视角下,裴忧是个身世坎坷乖顺无辜的漂亮少年,而且热爱佛法,连蚂蚁都不忍心碾死。
至少在黑化前是这样的。
想了想娴熟地扭断两人脖子的少年,皎皎抖了抖,想,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她准备关上窗,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裴忧坐在光秃秃的梨树下抄经,他的袍袖散下来,苍白漂亮的指尖捏着狼毫笔,看上去十分虔诚。
觉察到皎皎的视线,他漆黑的瞳仁抬起来:“姜姑娘在看什么?”
“裴公子的手很漂亮。”皎皎托着受伤的山雀,真诚地夸赞。
裴忧垂下眼睫,笑吟吟的:“是吗?”
顿了顿,他继续说:“昨日,我听说了一桩趣事。姜府早前请过几名郎中和方士,这些人,倒是有趣得很。”
皎皎咦了一声,将窗子往外推了推。
这场病来得蹊跷,好得也蹊跷,她是一点儿也不信妖邪之说的。
起过疑心后,皎皎暗中请人查过,可是这件事原本就不好查,那些郎中和方士得了好处,自然不会说实话。
她的眼睛一亮:“裴公子是怎么查到的?”
“那些人收了银子,当然不愿多说,”裴忧手中的朱笔一顿,“但是显然,他们十分聪明,更爱惜自己的性命一点。”
他的手捏在他们的脖子上时,那些人两股战战,什么都说了,甚至还相互补充了一下。
软弱又无趣。
说完这话,裴忧又垂头地抄了两笔经。
皎皎:“...”虔诚他个鬼!
她想了想:“那裴公子查到送银子的人是谁了吗?”
“这就十分有趣了,送银子的是个乞儿,所以,从头到尾,那些人只是拿着银子办事,并不知道是受谁所托。”
看起来,这条线索断在此处。
皎皎按了按额角,总觉得谋划云中寺之事和在姜府装神弄鬼的是同一个人。
不过,她着实想不明白,这人究竟要做什么。
又或者说,现在已经有人在图谋栽赃姜家,而这已经是其中一环?
现在的线索好像更乱了。
裴忧的指尖在桌案上敲了敲:“姜姑娘最近,还做过什么怪梦吗?”
皎皎想,她还真接连做了两日的噩梦。
只是这梦境的内容,着实不好说出来。
少女的眼睫颤了颤,像是在斟酌措辞。
“我们之间,似乎有个承诺。”裴忧的瞳仁清澈,带着点儿洞明一切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