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个说法的人不在少数,甚至言之凿凿,个中细节越补越多。
鹤知知听闻此事后心有疑虑,思忖再三,还是让人直接将神祠翻了个遍,竟当真找到一面中空的土墙,挖开后便是这惊人的金砖。
谭氏一族盘踞清平乡已久,那谭经武又是惯会做表面功夫的,虚虚实实粉饰太平,哪怕是公主亲自来查,也依旧紧紧戴着他那狐狸面具。
若不是此番被鹤知知抓到了铁证,他绝不会招出这些。
鹤知知摇摇头,没有立即回答。
她穿过宣化坊,走入街道。
午后街上懒洋洋的,偶尔有几个人经过,摊主也懒得起身招呼,任他们自己翻看。
平静的街市之中,没有人知道,前些日子还在给他们下跪请罪、让众人津津乐道的大好官其实就是谋财害命的罪魁祸首。
只要外界没有战乱,他们的日子便总是平静如常,好似不会有任何变化。
鹤知知沉默地慢慢走着。
福安跟上来,拢了几次手,才小心地开口道:“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不对劲……”鹤知知喃喃,“那谭经武的确不对劲。但我现下,最烦恼的却并不是这事。”
福安再度噤声。
他沉默地跟在殿下身后,穿街过巷,走进了一个被重重把守的神祠。
四周都是宫中带出来的侍卫,齐刷刷朝鹤知知行礼。
鹤知知眼神灰凉,提步走上石阶。
神祠,这地方,鹤知知从前大约从未曾来过。
因为她不信神,自然也就没有来这里的必要。
国师在大金并不只是一个摆设,他手下像皇帝掌管诸臣一样,掌管着大大小小的神祠。
在神祠之中侍奉神明、接受百姓敬畏朝拜的,叫做膺人。
就像官员有品阶,这些膺人也有地位高低。
他们称自己唯一的主子是天上的神明,但在俗世中,他们仍需听从国师的管辖,因为国师是离神最近的人,也有权对他们发号施令。
如果将神祠膺人的存在理解为另一个官员制度体系,那么国师便是他们那个世界的帝王。
神祠遍布大金所有地方,县丞掌管着百姓的衣食住行,膺人则掌管着百姓的心灵。
这套体系延续了千年之久,在大金建立之前便已存在,到如今地位不可撼动,神祠的神圣权威不言而喻。
它是无数民众的心神依托,也是威慑世间罪人的最强权柄。因为信仰者们都坚定不移地相信,它超凡的力量,它不仅可以惩治犯罪者的身躯,还可以惩治到灵魂,在灵魂上打上亘古不灭的印记,使其永世不得超生。
鹤知知在一面墙壁面前停下了步子。
这面土墙已被挖倒倾塌,里面还有一些残存的痕迹。
鹤知知眼神一寸一寸地沉下去。
可就是在这么“神圣”的地方,找到了整整三十箱金砖。
三十箱金砖,足够买下一个小小的城池,足够使一个心志不坚的将领叛乱,足够匹敌一个世家大族的财富。
可区区一个偏僻县镇,就藏着这样大一笔钱。
这笔钱到底是怎么来的,是为谁所有,又是谁与谭氏这样的巨贪里应外合,在朝廷的眼皮底下如此大肆敛财?
神祠,膺人。
国师……
鹤知知闭了闭眼,打断自己的思绪,不愿再细想。
过了会儿,鹤知知再度睁开,眼底清明:“审。我要亲自问他,究竟是在与谁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