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十章 一封血书(1 / 2)朱颜杀首页

大雨磅礴。雨夜中,朱颜独自一人左手撑油纸伞右手执提灯,于坤宁宫东暖阁院中孑然而立。大雨溅湿了他的鞋袜和裙摆,在油纸伞上砸落一朵又一朵水花。凉意逼人。他的眼前正对着暗藏密室的暖阁,这间暖阁早已被他命人封锁,似乎这么做就能将一室阴暗可怖深锁于地下。

“无果……”

一声幽幽长叹自他嘴里逸出,踏前一步又折回了步子,转身之时却猛地撞进了一双妖异蓝眸之中。

幽夜一张惨白如雪的脸庞近在咫尺,一呼一吸之间,血腥味扑鼻而至。

朱颜下意识骇了一跳,后退一大步时,手一松,油纸伞和提灯齐齐坠地。溅起大片水花。回过神时,不免怒火交加,脱口骂道:“你非得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出来吓人吗?”

幽夜邪魅一笑,玄血在他肩头上咧嘴一声戾叫,被朱颜一瞪,扑棱着翅膀几乎就要飞扑下来啄咬他。幽夜将它抱在怀中,一下一下极其温柔地抚摸着它的毛发。大雨倾盆,却并没有零星半点的雨水溅落在这一人一鸟身上。

朱颜却已全身湿透,雨水顺着凌乱的发丝潺潺而落,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一阵一阵冰冷的刺疼。雨水模糊了他双眼,就像泪水滚落,他用衣袖胡乱擦了一把,低喊:“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招雨的本事!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过吗?”

幽夜一袭银灰长发如月光流泻,蓝眸忽有光芒一闪而过,直如星落之光,红唇微扬,竟是无比柔和的声音:“我只是不喜欢任何太过光亮的东西。我们玄血也不喜欢,是吧?”低头温和凝视玄血,修长而苍白如纸的手顺着玄血的毛发不断轻轻抚摸着,仿佛此刻依偎在他怀里的是他最爱的女子。

玄血柔顺地叫了一声,竟似回应着它的主人。一张酷似美艳女子的脸孔朝着朱颜睨去一眼,蓝眸尽是桀骜轻蔑之色。

朱颜气极,斥道:“你有意救下昭妃绝不是一时好心救人一命,你不过是留着她好跟我作对!你就是想看我怎么一步步被她害死!”

幽夜停住手中抚摸的动作,似笑非笑看着朱颜,温吞道:“你真是越来越明白我一片苦心了。看着你一步步走向死路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你可千万别停下脚步。”

朱颜咬牙切齿,浑身颤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瞪圆了双眼看着幽夜旋身飘忽离去,头顶上方乌压压一群人面鸟紧随着盘旋而去,遗留三两乌鸦哑声叫着,最终也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你这是做什么!”

身后忽然一声惊喊,旋即一道颀长身影飞掠而至,拾起地上的油纸伞为朱颜遮住了大雨。朱颜定睛看去,见来人一身蓑衣,头上戴着遮雨的黑纱罩,虽看不清面容但仅凭声音他就已经听出是谁了。

“容若,雨下得这么大你怎的还在?别淋坏了身子。”

容若掀起黑纱,气道:“你还是先关心自己个儿吧!这大半夜的一个人站在这儿淋雨是做什么?有你这么糟践自己的吗?”一面说着一面拉着朱颜的手往西暖阁奔去,“发的什么疯!赶紧回屋换身干净衣裳,我有事儿跟你说。”

朱颜急道:“你先放开我,一会儿该被人看见你了!”

容若顿住脚步,余怒未消:“我都快被你气傻了!”他松开手,瞪着大眼,“还愣着做什么?去啊!”

朱颜一把夺过容若手中的油纸伞,回瞪一眼,快步出了院子,往西暖阁方向而去。

喝过浓姜汤,捂着汤婆子,好声好气一通说辞才将絮絮叨叨的安德三叫退,一声喷嚏又惹来容若一记白眼,朱颜哭笑不得,无奈道:“我是真的没事儿,不过是淋了点儿雨,你们一个个儿跟天塌下来似的。”

容若撇嘴,没好气道:“糟践的是你自己个儿的身子,病痛又落不到我身上,我倒无所谓。只是下回别让我瞧见,碍眼。”说着探手入袖中暗袋取出一帕丝绢,递了过去。

朱颜狐疑着接过,念道:“你大半夜顶着风雨就是为了给我看一手帕?”打开手帕之后,他忽然愣住。

容若正色道:“这封血书是从茶农底衣撕下的,已经验过了,上头的血迹的确是人血。想不到一个小小的茶农竟然也有这等玲珑心思,还留着这一手。你看,上头写着他若有朝一日被人杀害,那么杀他之人必定是买通他作伪证的幕后之人,他说昭妃并非毒茶叶以及火烧隽山茶园的主使者,他只是受人威逼利诱嫁祸于昭妃,而真正的主使者他并不知道是何人。”

朱颜手捧血书,疑窦骤生:“这血书是否真是他写的还未可知。”

容若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昭妃为了自救上演了这一出?”说完又摇摇头,“我们已将这血书与之前他证供之上的字迹相较过了,确是同一个种字迹。要模仿一个人的字迹并非难事,然而阿玛他眼力自有过人之处,于字迹辨别方面自与旁人不同。再者,那茶农右手食指尖确实有伤口,而他牢房中一个缺了口子的瓷碗上头还留有干涸了的血迹,可见他正是用那锋利的碗口割破了自己的手指。而这封血书字迹干涸暗红,显然已是写了多时,这点可排除他死后旁人伪造血书的可能。”

朱颜将血书重新以丝绢包好,道:“如此说来,这份血书还是真的了。我倒是觉得奇怪了,茶农那份证供我也是看过,按理说一介务农平民怎会写得一手好字,所书竟还是颜体,且颇有精髓,现在又多了这样一封血书,未雨绸缪,可见这个茶农绝不是一个胸无点墨之人。”

容若双眼闪过微光,沉声道:“或许隽山茶园纵火一案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幸存者。”

朱颜心口恍然一跳,“确是有这可能。但是岳阳隽山茶园本就不是块干净之地,那主谋者将自己的人安插伪装为茶农也是极有可能,只是如今已死无对证了。”将血书递给容若,问道,“苏令不是也死了么?他也是被杀?”

容若摇头,道:“茶农为苏令所杀,苏令是自戕。”

朱颜怔了怔,眼角的坠泪痣在昏黄烛光的掩映下衬得他一张消瘦容颜泫然欲泣,一双明眸尽是疑惑,兀自喃喃道:“苏令招认慧嫔为主使者,而茶农则指认昭妃,慧嫔……昭妃……慧嫔本为昭妃所害,她们二人却是最不可能勾结的两个人,茶农指认昭妃……苏令杀了茶农……若说苏令想灭茶农之口也应该赶在茶农招出昭妃之前才对,苏令到底为什么杀了茶农?”

容若道:“苏令并不知茶农已指认,更不知他指认的是谁。”

朱颜沉吟片刻,缓缓道:“从这封血书看来,昭妃并非茶园纵火案主谋,那么,苏令又怎会害怕茶农招出昭妃呢?苏令杀茶农无非就是为了守住真正主使者这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