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老爷子!”
“来了来了——喊什么喊!”曾公慢悠悠的开门,见是沈琢,冷哼一声,“你还知道来看我这个老头子。”
“老爷子,点心少吃。”沈琢晃了晃手里的食盒,“贵妃饼。”
“呦,小余还换了个花样啊。”
食盒里的贵妃饼还冒着热气,圆润的如同年画娃娃的脸颊,还有红色的装饰点在中央,像是带着花钿的妃子,物如其名。
“进来吧。”
沈琢跟着曾公往里走,一群毛茸茸的玩意忽然围在他脚边。他定眼一看,发现是鹅黄色的小鸡和鸭仔。
“老爷子,您还养了鸡鸭?我上次来怎么没见着?”沈琢蹲下来,伸手撩了撩崽们身上的软毛。
“怎么了,老头子找点东西来闹闹耳朵不行吗?”曾公抓了把饲料往角落一撒,鸡仔鸭仔们都屁颠屁颠的赶上去。
“上次大清早的,都在后院放风。”曾公坐下来,咬了一块贵妃饼,“唔...小余手艺越来越好了,我还记得她当初刚到岑县,愁眉苦脸的,做的糕点都不好吃。”
“四娘是外来人?”
“嗯...咱们岑州属于大梁和西域的交口,外来人不少的嘞。”曾公微眯着眼睛,躺在斜榻上,寒风刺人,他微微咳了两声,又继续道,“想当初,我是在西梁口边上捡到的小曾。当时雪那个大啊...那孩子就丁点,差点埋在雪里。我抱他出来,暖和之后醒过来就对我咧开嘴笑,抓着我的手指头不放...小狐狸崽子,就料定了我会心软带他回家。”
“是曾叔?”
“那还能有别人不成?”曾公斜瞟了他一眼,又继续道,“这崽子孝顺也是真孝顺,倔也是真倔。我在想,他当初要是稍微让步...诶,算了算了,近日不知为何,总想起些陈年旧事。”
沈琢心中生疑,却并未多问。他拿起贵妃饼尝了一口,突然想到了什么:“这贵妃饼是京菜......”
“小余是京城来的,自然会京城那边的花样。”曾公不以为然道,“咱们这,不问来路,不问去处,只看人心和本事。”
他去来福客栈面试的时候,余四娘问他会不会做江南菜,沈琢还以为余四娘也是江南人。
“对了,沈小儿,我过几日要去若水寺住上一段时间,你有空来帮我喂喂鸡鸭。”
“怎么好好地要去寺庙?”沈琢疑惑。
“那不然我老头子一个人留在这过年?”曾公敲了下沈琢的脑袋,“寺庙里人多,还热闹。你好好喂,若是养得胖了,我说不定心情好送你几只。”
“不然.....”
“我知你要说什么...我若是去了你那,小郭以后在曾全那更难做。别看咱们生活简单,许多事可不简单,里面的弯弯绕绕你这黄毛小子可不懂。”
“是因为,怕阮姨和您的关系变得比村长要亲近。”
“那可不止。”曾公嘴角带着一丝讥讽,“行了,你赶紧走吧,有空记得来喂喂它们。”
沈琢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不耐烦的曾公给赶了出去,他只好闭嘴回家。
总不至于上赶着讨人嫌吧。
他去曾公家的时候,把钥匙给了裴长渊,便再没人等他。沈琢顺着路走回去,村民大多数进城做工回家,见到他如今也打个招呼能说上两句,再不似当初那样避之不及。
“贱蹄子!工薪就这么点?!说!花哪里去了!”
“我没有...我没有花....啊——!娘,别打我,别打我!”
“我不打你?我让你去徐府,你干什么去了?你跑寡妇家里照顾人去了!你可真是贱呐,上赶着倒贴是不是?!我让你去,我让你去......”
“别打死了,打死了可就没钱了。”
咒骂和棍棒沉闷的响声融合,交杂着女孩的哭喊。沈琢还是第一次亲眼碰到阿烟被打。他敲了敲院门,阿烟爹从里面走出来,一见是他,半月前被傻子打的场景历历在目。
阿烟爹羞恼,气冲冲道:“有事说事,没事滚!”
“阿烟?阿烟!......你们在打阿烟?”沈琢沉着脸,“她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你们这样打她?”
“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管得着吗?”
张大娘探出身来,用棍子敲着屋子的木柱:“这小贱蹄子犯点错,我们打罚怎么了?轮得到你来质问?!”
阿烟被张大娘揪着头发拖在地上,衣衫凌乱,双眼红肿的看着沈琢,随后微微摇头,脖颈处被抓的红痕触目惊心。
“让开,不然我报官了。”沈琢不欲和他们多说,想要进去,却被阿烟爹拦在门外。
“他娘的,我们啥事没犯,有本事你就去报官!”阿烟爹凑近道:“要不是因为郭阮,你早被我打了不知道多少顿...滚!”
砰——!
门被用力的关上,差点拍到沈琢。
他连头都没转便知道后领处拎着的那只手是谁的:“多谢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