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南扫了眼她:“二姑不是说这房子不值钱么?”
“那你看这一千万,他什么时候能给过来!”二姑急道,“来得及给你妈治病么你。你要是同意,我现在就把十万块打到你账上,明天咱去过户。”
顾如南望向刘叔。
刘叔为难道:“你们家这个情况,我也知道。钱早到手早好嘛。不过这个肯定是要全村人都签了字才行的。肯定有钉子户想抬高价钱,或者住惯了,死活不愿意走。”
二姑啧啧:“如南你听到了吧,那岂不是一两年钱都不一定下得来?我劝你啊还是别耽搁了,过给我算了。你这兔崽子,运气可真够好的,拆迁这种事也能被你摊上!”
顾如南咬着唇——他还真不想让二姑顺了这个意。
“也可以先拿钱先签合同,不过到时候别家涨了价,可没法给你加了。”刘叔又道。
“没事。”顾如南看到二姑面色忽地灰败起来,马上道,“我不要多的,现在能拿到钱给我妈妈治病就好。”
在居委会签完字拿了支票,顾如南火速给他妈妈安排了市里最好的医院和最好的医生,收拾好家里的东西一同住进了医院。
可看到化验单上一个个超标的数字,他才知道他妈妈的病远不是钱能解决的。
“病人拖太久,来得太晚了,即使换肾,也可能因为排斥反应导致死亡。暂时等不到合适的肾-源不说,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支撑不到下手术台。”医生语气严肃,毫不乐观。
顾如南恍惚地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时,天空苍茫,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他想起小时候爸爸妈妈在祖父工作的大院里教他骑自行车,空气也是这样清新,花坛里的树叶也是这样绿。
一个黑衣男人站在一辆黑色豪车旁等他,数十分钟前,顾如南拨通了他的电话。
“我以为我不会有接到您电话的这一天。”管家沉默了一路,一个小时后终于将他载到一栋花园别墅前,铁门自动打开,车子开了进去。
“不用这么客气......什么您不您的......真是太麻烦你了,我只是觉得你们人脉比较广,或许有办法能治疗我妈妈。”顾如南坐在后座,如坐针毡,语无伦次,“我是说,不用特意载我来这里,我只是向您打听一下而已。”
“这里是您的家,家什么时候是不能回的呢?”管家圆滑道。
顾如南无地自容,嗫嚅着:“这里不是我的家。”
“但这里永远欢迎您的到来。”管家替他打开了车门,“还是——恕我冒昧——您害怕见到那位?”
“我......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打扰到他。”顾如南下了车,跟着男人从往屋内走。
“请您不要害怕,您的造访永远不是打扰,这是董事长的原话。”
顾如南扯扯嘴角,不知该说什么。
那个人。
说起来,他和那个人只是祖父辈有亲缘关系罢了,顶多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几面,相当于同一大家族的两条分支。
据说那个人的祖父当时非要离家经商,而商贾之道对于官宦书香门第来说始终是有辱门楣,到处奔波露面不说,还要远离父母,就和家里闹掰了。
风水轮流转,当初的政界世家如今已经陨落,新一代的商业巨擘却正冉冉兴起。就连顾如南的大伯,都开始放下身段开厂经商了。
要不是顾如南在新闻里听说顾氏集团现在在江陵算是个了不起的独角兽企业,他又正巧能在自己的电话本里从一堆数字里找到之前留过的顾岚的电话,他打死也不会腆着脸攀这么远、这么久都不来往的亲戚。
谁知道这人的管家一接到他的电话这么殷勤地就过来了,他纯属病急乱投医而已。
“董事长交待过,但凡是接到您打来的电话,一刻也不要犹豫就要把您接过来。”管家笑了下,“您该怎么称呼董事长来着?论辈分,该叫他声小叔叔?还是根据年龄叫哥哥?”
“他,他不是......我们没有那么近......”顾如南跟着上楼,就差上手比划他们的家谱了。
“您不用怕。事实上,董事长已经很久都没有醒过来了。”管家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善于玩笑的面容顿时变得冷肃。
“什么?”
顾如南疑惑地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重重帷幕之后的床上,一个俊美的男人阖眸躺着,仿佛陷入了一场长眠。
是顾岚。和记忆中的容貌一模一样。
“他,这是怎么了?他睡了多久?”顾如南咋舌。
“半年。”管家的眸子波澜不惊,“董事长此前确诊了顽疾,在国内外采用了多种先进方式治疗仍药石无医。后来,他说他找到一个地方,可以治他的病。”
“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顾如南突然觉得,自从他走进这扇门,他就离某种未知的力量愈来愈近了。
男人笑笑,回避了这个问题,而是看向顾如南,对他说:“不如做个交易吧,我送您去那个地方,您把董事长替我们找回来。在这过程中,我会替您照看您的母亲。”
顾如南的呼吸变得艰难起来。如果那个地方连顾岚的绝症都能治好,那他妈妈的病也一定可以解决。
“这么神奇的地方,是谁都可以去的吗?你怎么确定我可以进去?”
管家像听到一个莫大的笑话:“您吗?四岁时从被雷劈倒的大树下死里逃生,八岁时经历校车车祸成为唯一幸存者,十八岁获得千万拆迁费的人?您如果找不到入口,那就没有人能找到了。”
“听起来你很了解我。”顾如南摸摸鼻子。
“噢,如果您和我老板见过面,你就知道是谁了解您。”管家耸肩,看向床上那个沉睡的男人,身旁仪器上起伏的折线心电图证明那个生命的尚且存活,“您从小到大他都很关心。”
感觉到顾如南对这个话题兴趣不大,管家又转了话头。
“那个地方叫天地大厦。确定要去吗?如果您不愿意冒险,顾氏也会倾尽全力救治您的母亲——不管花费多少金钱,老板不会吝惜的。”
“可我现在不需要钱。”顾如南想起医生的话,攥紧了拳头,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喃喃,“我需要的,更像是一个奇迹。”
“把地址告诉我就行。”
“好的,我会发到您手机上。”
少年盯了一瞬床上的苍白青年,转身走出了屋子,身影投射在木质地板上,被日光拉得很长很长。
管家目送着他,回眸一瞟——床边的心电图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条毫无生气的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