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赶到这时候,第一眼就见到门口面沉如水的徐远,不远处是被驱散的围观群众。
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最先赶来的医师是王都中直接在东侧殿接受教育的医师。
他看到依旧躺在冰冷地砖上痛苦□□的病患,眉头紧紧皱起:“怎么一直把人放在地上,嫌死得不够快吗?”
说完就叫人去搬动男人,想先把人移到更舒适的地方去,谁知两个手下刚一靠近,就被那瘦小女人尖叫着连抓带挠给逼退了。
“医师大人,这……”手下迟疑地寻求医师的意见。
医师本就因多日奔波疲惫不堪,现在还有人不听劝告没事找事,就更烦躁了,他面色一沉,就想张口,看出他想法的徐远飞快拉了一把,止住了他即将出口的怒骂。
低声提醒:“仙水。”
仅仅两个字就让怒火上头的医师强行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仙水染上污点,绝对不能让这个人当众因仙水而死。
情绪激动的瘦小女人对所有人都抱有强烈的警惕,看谁都想害她男人。
“是仙水害了他!仙水不能吃啊!那是害人的东西!”凄厉的女声尖利刺耳,让本就勉强压着火气的医师险些破功。
相对于瘦弱可怜的女人,不管是人高马大的徐远,还是另一边满脸怒火的医师,都显得格外强大,也更让围观群众下意识有所偏向。
“不是说仙水是好东西吗?我还想走关系搞点回家呢,现在这是咋回事儿啊?”
“仙水咋还能吃出问题来呢?还好我没给我家老娘吃。”
“我们村到处都洒了仙水,不会都把我们毒死吧?!”
听着人群中压低的议论声,让脾气火爆的医师彻底压制不住了,嘴一张就要开始骂人。
“嘭!”
一个木勺携带者主人的怒火飞速袭来,正中那女人的额头,在黑黄的脸上留下可怖的红肿。
“说了多少遍,不能吃不能吃!死就找棵歪脖子树吊上去,非得来衙门找晦气是吧。来人,给我把这两个亵渎仙水的东西拖下去烧死!”一道带着阴狠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分开的人群中走出一队人,领头的正是这次随性的巫师。
相对于常年与患者打交道脾气更温和的医师,自小被所有达官显贵捧着哄着的巫师显然更加高傲。
他们也是整个洛国对神女对虔诚敬仰的人,对于这种敢给神女名声沾染污点的贱民,他很乐意处以极刑,杀鸡儆猴。
这回围上来的人明显不像之前的那几个那么顾忌,本就瘦弱的女人挣扎着被拖离,躺在地上的男人也被架起来往外拖。
“不!”
女人尖叫着,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她的丈夫已经站不稳,两只破了洞的鞋子直接将脚趾暴露,在粗糙的地面上剐蹭出道道血痕。
“大人,救救我男人,小人知错了!大人,都是我的错,放过他吧!他什么都不知道!”
巫师神色不变,只听命于巫师殿的护卫手上也不停歇,跟拖一条死狗一样把两人往外拉。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人群被这般狠戾的手段,吓得直接噤声,再不敢多说一句。
眼看那男人快不行了,那女人也垂着脑袋绝望啜泣,旁边看了有一会儿的徐远压住忍不住想上翘的嘴角,上前一步道:“巫师大人,我想这位妇人也是救夫心切,王上素来仁德,想来也不愿灾区黔首再受伤害,不如卖本将军一个面子,先让医师救治一番,等病愈之后再赎罪。”
巫师收到徐远给他的眼色,脸色故作难看,最后骂了几句也就挥手让人放了。
本以为难逃一死,谁知峰回路转,不仅能留下一条命,医师还愿意救她丈夫,女人一被放开立马跪着磕了几个头,哭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本来坚决反抗的人面对最坏的结局果断选择了之前给出的路。
*
“怎么样?”徐远扶着刀立在院子中,见医师鱼贯而出,问道。
众医师脸色难看,看向一起走出来的巫师。
“不行,神女传授仙水制作之法时,就再三强调,绝不能入口……”他的话没说完,但言外之意很明显了。
巫师想到这里又忍不住骂了一句:“该死的贱民!”
徐远摸摸胸口的神器,声音沉而缓:“看来,只能求助国师了。”
“不行!”巫师第一个反对,“怎么能为了一个贱民去打扰神女。”
徐远:“所有人都看到那两个人被我们带进来,如果不能让人完完整整地出去,必定会给人留下话柄。别忘了,其他五国可正愁找不到机会攻讦我们。”
说到这点,巫师也说不出反对的话了。
洛国因立国晚,先祖出身又比其他诸侯国弱了些,虽然兵强马壮,但也一直都在鄙视链的底端。好不容易出现一位神女,把形象拉上来一些,这时候可不能再给人话柄。
尤其是,潜伏在洛国境内的细作,极有可能趁此机会搅风搅雨,这不到半天,就已经有官府故意投毒,想毒死汉中郡百姓的谣言了。
有脑子的都知道这谣言很离谱,可惜大部分百姓都是盲目的。
多说几遍,再加上确实有人因为仙水死了,这些谣言就会成为“事实”。
到时候,只怕刚遭过灾的汉中郡要起民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