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比较奇怪吧。
“我想自己上学放学也奇怪吗?”
梁肆延见她歪着脑袋,手紧紧地拽着安全带,眼里闪烁着光亮和不解,纤长浓密的睫毛像鸦羽般拂过他的心,涟起痒意。
他打开车门,而后重重关上,伴随着车门声,轻描淡写地撂下一句:“随便你。”
车门关上的时候,易玖觉得车背都震了一下,她的心跟着咯噔一跳。
他算是同意了吧。
易玖跟在梁肆延后面进了家门。
吃饭的时候,江婉柔还是老生常谈地让她多吃点。
易玖说好。
梁肆延手支着下巴,吃个饭都能吃出流氓样。
“你不拿筷子的那只手能不能端着碗?”梁泽说。
梁肆延放下手,单音节拖的老长:“能——”
梁肆延第一个把饭吃完就上楼了,期间没和易玖说过一句话,连个眼神都没有给。
易玖习惯了。
她坐在书桌前做作业,眼前密密麻麻的公式突然变得漂浮起来,那些数字像是歪曲成各种形状的蝌蚪。
易玖看着看着,思绪莫名飘回了初一那年和梁肆延的第一次见面。
·
那年,易玖初一,梁肆延虽然成绩不好,但也没有差到留级的地步,他初三。
梁肆延和江婉柔,还有梁泽一起来了宁城。
在他们来之前,蒋晗已经和易玖讲了整整一个星期关于梁家的事情。
易玖本就怕生,性格内向。听到蒋晗在外面和陌生的声音说话时,易玖就开始紧张了,她看着躺在床上的外婆,小脸哭唧唧的。
明明还没见到人,她的心就已经七上八下了,为即将到来的根本不熟的寒暄和陌生人善意的注视。
那时候还不流行社恐这个词,不然易玖觉得自己一定是社恐重度患者,治不好的那种。
“小九,出来和叔叔阿姨还有哥哥打招呼。”
这个声音就像上断头台后,监斩官一声令下,她人头落地。
“外婆,我出去了。”易玖嘴角垂着。
外婆笑着,布满皱纹的手和易玖白嫩到连青筋都若隐若现的手牵在一起,是枯藤与新叶的交叠碰撞:“好,一定要叫人,知道吗?”
易玖点头。
她出门的时候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走路,走到蒋晗身边。
“这是我女儿,易玖。”
那天江婉柔穿着黑色的连衣裙,头发高高盘起,嘴唇上涂着艳色的口红,耳垂上的珍珠耳饰夺人眼球,她整个人高雅华贵,和自己的妈妈截然不同,仅是从扮相就可以直接看出,她的日子过得小资而又精致。
“这个就是小九啊,真好看。”江婉柔牵起她的手,浅浅微笑着。
“阿姨好,叔叔好。”
梁泽也冲她点点头。
而后看了后头一眼:“阿延,过来!”
易玖这才把目光落到站在后头,靠着墙的少年身上。
那时的他,还没有留着断眉,五官深邃,眼眸漆黑似夜空,看人的时候还带着一如既往的散漫与傲慢。他的左耳耳垂处带着眉黑色的耳钉,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恍了一下易玖的眼睛,使得她下意识迷朦着眼。
周围的一切就在此刻变得宁静,她的眼睛里,也只剩下了梁肆延。
他穿了件墨绿色的衬衫,扣子一颗也没扣,露出里面的白色短T,灰黑色的五分裤。
后来,易玖高一的时候,学校里流行起了这种穿搭,她在宁城的好友还激动和她说学校的校草穿这身好帅啊。
但是易玖毫无波澜,因为这种穿搭,她早几年就在梁肆延身上见过了。
梁肆延脸上充斥着倦意,他揉了揉眉眼,走到易玖面前,垂眸扫了她一眼。
易玖下意识捏紧了衣角。
这个人,和自己同属一种血型。
拥有Ab型Rh阴性血的人不到万分之三,而她和他,竟然默契地拥有同一种血型。
“你好啊,妹妹。”梁肆延说。
他声音寡淡清冷,还不情不愿的。
可是就是那咬字的小习惯,让他说什么都能透露着一种暧昧缱绻,尤其是唤她妹妹时。
后来易玖觉得那可能是她自带的扒都扒不下来的八百层滤镜。
易玖咽了下口水,突然遗憾自己穿的太普通:“哥......哥哥好。”
梁肆延又看了她一眼,才把视线转移回手机里。
后来,梁家人在自己家吃了饭,也在宁城玩了几天。
他们回京北的时候,易玖和蒋晗去送了他们。
“快跟叔叔阿姨还有哥哥说再见。”蒋晗说。
易玖看着他们,嘴里吐出干巴巴的几个字:“叔叔、阿姨、哥哥,再见,祝你们一路顺风。”
梁肆延原本坐在宽大的行李箱上,手肘撑着拉杆,百无聊赖地等着几个人的寒暄。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笑起来的,机场大厅所有的光都凝聚在他的眼里。
他弯着眼眸:“妹妹,一路顺风可不兴说啊。”
那副模样,配上调侃人的语气,易玖的脸霎时变得通红,家长们只当是她因为说错话而引起的羞赧尴尬。
只有易玖自己知道,这是十三岁的自己,在对喜欢一知半解的年月里,释放出的心动信号。
易玖心里明白,这是一场,见色起意的暗恋。
这份日久年深的喜欢来的毫无道理,可是心动这件事哪有什么一成不变的原则呢?
易玖没办法停止,谁让梁肆延这个人,从头到脚,一言一行,恰如其分地踩在了她心中最柔软,亦是最容易沦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