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家远转向她走来,双眸赤红,头发凌乱,衣服破旧,像个穷凶恶极的恶徒,明明手里拎着的是啤酒瓶,却宛如一把沾满鲜血的屠刀,一步步向迟安安走来。
迟安安想跑想喊,可她太害怕了,身体完全不受大脑的控制。
突然郁家远停下了脚步。
脚下,是郁遥死死抱住他的右腿,他朝迟安安吼,“你走啊!”
“郁遥。”迟安安哽咽出声。
“滚!”
他嘶吼着,“滚啊!”
“你等我!”等我去找警察。
等我去找警察来救你!迟安安擦掉眼泪,转身就跑,“砰”的一声,又是玻璃瓶被砸碎的声音。
迟安安脚步一顿,视线再次模糊不清,可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的往前跑,往前跑。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警察局的,她只知道看到穿着警服的警察像是捉住了救命稻草,她想开口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说来说去只有那几个字,“救他!快去救救他!”
*
看着人终于走了,郁遥脱力的躺回地上,腰腹又被重重踹上一脚,有什么热热的东西留回眼里,天空被染成血红色,视线变得模糊。
他突然觉得好累好累啊,活着好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头部传来剧烈疼痛,他要死了吗?死了是不是正好如大家所愿,死了是不是就可以见到他妈妈了?好像也不错。
可是他死了,那个女孩子肯定会很伤心吧,就像那天在医院一样,哭得像个小花猫。她明明是喜欢笑,喜欢漂亮的本子,喜欢酸酸甜甜的饮料,喜欢蛋糕,喜欢很多很多东西,不喜欢哭的,可他现在又让她哭了。
郁遥扯了扯嘴角,真没用。
一束强烈刺眼灯光袭来,郁遥看见他的妈妈朝他伸出手,说,“遥遥,妈妈来接你了。”
郁遥乖乖的闭上眼。
*
醒来是在医院,又是熟悉的消毒水味。
郁遥动了一下,迟安安立马醒了过来,看见他,眼泪立马又出来,“你醒啦。”
小姑娘哭得眼睛红红的,郁遥心脏像是被人攥住,涩涩发疼,他抬手,用拇指抹掉她脸上的泪水,“我还没死,哭什么?”
谁知女孩愣怔了一下,哭得更大声了,“可是你差点死掉,还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一想起他躺在血泊里的画面,迟安安就心慌又忍不住想哭了。
“好啦,别哭了,”他声音难得温柔,“哭得我好像真的死了似的。”
“你为什么不说!”迟安安想到这个就生气,气急,小小力的锤了他一下,“他打你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郁遥平静的转回头,盯着顶上的天花板。为什么不说?因为说了也没用。
这时,病房门打开,许青禾和周恒走了进来。
“别哭了,别在这里打扰郁遥休息。”许青禾拍了拍迟安安的肩膀,“走,我们出去一下,周老师有话跟郁遥说。”
两人一出去,整个房间又安静了下来。
“周老师。”
“嗯。”周恒从旁边拉了张椅子坐下,面色凝重,“这种情况多久了?”
多久了。郁遥也想不起来了,好像从小学开始,又好像更久。
“那么多年了,你就没想过报警或者告诉大人,老师听吗?”
告诉警察?郁遥笑了笑,他记得打的最重的,进医院那次就是因为他跑去找了警察,警察把他送回家,教育了一顿郁家远,可哪又有什么用呢,最后换来的只会是更加严重的毒打。
所以他学会了忍让、不吭声,只要他顺从一点,乖一点,郁家远就不会一直打他,好的时候甚至可以不用挨打。
周恒叹了口气,“这次事情严重,对你已经构成严重的身体伤害了,郁家远会被判刑,可能要坐几年牢。”
“读书和生活这边你不用担心,你伤养好之后继续去上学,我这边会帮你向政府、学校申请补贴。”
“我也问过律师了,你要是不想让他坐牢,我也可以帮他请个……”
“不用了。”郁遥开口打断他,他看向窗外,窗外原本高大郁郁葱葱的梧桐树已经落叶,变得光秃秃的。
郁遥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他说,“就这样吧。”
“谢谢周老师。”
周恒愣了许久,最终什么也没说,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