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你,算计一两下也是值得的。”
那日贺兰粼站在柳影后,见她与别的男人抱在一起,那样单纯快乐,喜极而涕……妒火快要将他焚成灰,只恨不得自己立时就死了。
他独自走开,在湖边的小亭边静冷了许久。他掐着骨节,反复叹气,浑身的血液竟一点没凉下来,反而在翻腾着汹涌的恶浪,越演越烈。
当他浑身冰冷地靠在亭边,看见申姜的倩影从小径中轻快地走来时,他知道自己没法戒她的瘾了。他也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根本就没在意过她,过去种种,皆是基于利益交换,皆是利用。
她要跟她那劳什子的表哥走。
贺兰粼僵立了半晌,某些支零破碎的片段浮上心头,断断续续地拼在一起,成为一个完整的计划。
他要杀惠帝,却也要得到她。既然如此,两件事便一起吧。
于是他将申姜哄睡了,然后让手下梅姑易容成她的模样,接近惠帝,趁机刺杀惠帝。
梅姑原是母后的侍女,是第一流的女刺客,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伺机刺杀惠帝。
此举若成功,复国大业固然可以完成,也棒杀了申姜和叶君撷二人的情愫。他倒想看看,叶君撷那么一个忠臣,如何容忍心爱的女子犯上作乱?
那时,申姜会被万人追杀,众叛亲离,却也会完完全全地属于他,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
他会一生守护她,把心掏出来爱她,他会是永不背叛她的亲人。
若他有一天能当皇帝,她会是皇后,唯一的皇后。
贺兰粼承认这么做有些恶毒,对申姜也不大公平。
可他也本非什么好人。
……
申姜僵僵地任由贺兰粼抱着,妥协了,也仿佛绝望了。
她不停地哭,哭到哽咽。
贺兰粼帮她褪下裙装钗环,换上卫兵的衣衫。他的手很灵巧,在妆镜前将她长长的漆发挽成一个髻,利落又工整。
随即他拿来几支笔,在她脸上涂涂画画,遮去了泪痕,也遮去了她本来秀美的容颜。
待申姜再一照镜子,宛然感觉自己换了一个人,那凌厉的眉峰,上扬的眼角,分明就像个男人,一点看不出她本来的样子。
申姜暗暗咬牙,看来贺兰粼还精通极强的易容术。
那么那日顶替她侍寝的女子不管长得像不像她,都能被轻易地改装易容,瞒过所有人。
就像今日……人人都以为她刺杀了皇帝后逃之夭夭了,谁又能猜到她此刻还在贺兰粼手中?
这一步棋走得当真妙到巅毫,崩解了她身边所有的亲切之人,让她只能依靠他。
申姜此刻方深切地意识到,自己落在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彀中。
片刻之间,浑身都改装完毕,贺兰粼领她出来。
夜风带着几丝火星味,迎面吹洒在申姜脸上。
申姜只觉得自己耳喉聋哑,满腹酸楚难以言喻。她曾答应李温直要一块走,如今看来,也是办不到了。
出了门,小庭院中站着一排排劲装结束的勇士,最前面的分别是路不病、董无邪、钟无咎。
路不病见贺兰粼出来,立即上前,低声道,“郎君,梅姑失手了,本来那锥子能直接将惠帝刺死,却因为叶君撷捣乱刺偏了。她此刻正在暗处躲着,要属下代为请罪。”
贺兰粼低声对他说,“不必请罪。你等去协助叶将军捉拿刺客吧……那秀女敢刺杀天子,云鹰卫也该奉一份力。”
路不病点头应去,眼神掠过申姜,别有意味。
申姜默然垂下头来。
因刺客的出现,宫中鸣锣敲鼓,处处皆有卫兵把手。
申姜跟在贺兰粼身后,走不多远就看见了雄踞马上的叶君撷。
夜幕中,他戴着盔甲,双眼通红,那样子显然是急疯了。
申姜和贺兰粼从他面前走过,他却没认出来她来。
贺兰粼冰凉的手轻捏了捏她,似在无形地警告,不要乱来。
申姜咬咬牙。
且忍了。
这一次原是贺兰粼实现设计好了一切,自己毫无准备。以后日子还长,再寻机会翻身就是了。
只是这刺君的罪名,不知该如何洗清……
贺兰粼将她送上了一架马车,马车直通宫外。
他自己却并不上车,只站在车下,对她道,“当初你求我的事,今日已办到。愿你也能遵守承诺,兑现答应我的事。”
申姜道,“你要留在这儿?”
他道,“宫里还需要善后,我会尽早去找你的。”
申姜一阵齿冷,放下车帘,将贺兰粼隔绝在外面。
她没问他要把她送到哪,左右她也做不了主,离了他的庇护更难活命,索性听天由命。
马车奔走,在混乱的夜色中,很快远去,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