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的地方是在猎场深处的林间。
确是如同方才那些人口中所说,这边高大树木遮蔽天日,两侧的低矮灌丛连片,一走一过甚至还会勾扯到衣摆。
跟随晏朝一并过来的那些大理寺的官员,到了这边便四散开去搜查。
傅瑶光见晏朝仍在她附近,便对他笑道:
“晏大人不是还有案子要查?不必跟我一起的。”
晏朝也不应声。
他分明听见了她的话,却只做未闻,也不知这样性子的人,到底是怎么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的。
她不再管他,朝着谢屿被发现时的地方走去。
那里已经被做好了标记,傅瑶光俯身看了看,在一旁的草叶和灌丛间都发现了不少血迹。
只是这会血痕已然干涸发暗,傅瑶光盯着瞧了片刻,却也瞧不出什么来。
她蹲在地上,用指腹轻轻捻过那些血痕,回过头仰看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晏朝。
“晏大人,有什么办法能检验出这些血迹是人还是动物留下的吗?”
晏朝看着她白皙指尖的点点血迹,眉头拧地更紧。
眸光从她旁边被标记着的谢屿躺过的位置掠过,面色愈发不好看。
旋即,他朝她走近。
傅瑶光也不知道这人到底要做什么,见他仍不答自己的话,便转回身,用其他的手指轻触另外几道血迹。
但还不等她仔细辨别,便被晏朝单手从地上拉起。
“晏大人?”
她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晏朝冷瞥她一眼,从袖中拿出手帕,隔着她的衣袖抬起她的手腕,将她手指上的血迹擦干净。
傅瑶光本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会回过神了,也没挣,任由晏朝将她手指擦干净。
她这会有点明白了。
这人大概不仅自己是极为好洁的,也见不得旁人触碰脏污。
傅瑶光倒是没这么多讲究,毕竟好玩的地方,大多都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
市井茶摊,人来人往,风尘仆仆,少了茶道的精雅,可却有些禁宫中没有的烟火气。
郊外野炙,露天席地,还要多人一同分食,可生熟焦俱是滋味。
傅瑶光勾唇笑着看晏朝将她手指尖的几点血迹擦干净,而后盯着那方帕子,冷肃面上毫不意外地露出难言的神色。
她轻笑出声。
“谢谢晏大人,只是可惜了这方绢帕。”
她有些好笑地道谢。
言辞是道谢的言辞,可语气确是瞧他热闹的语气。
晏朝看她一眼,将手帕慢慢折起,作势便要收起。
傅瑶光扯了扯他的衣袖。
“你既是爱干净,扔了便是了,这不算失礼,我也并不介意。”
她自问算是站在晏朝的角度考虑的。
他既是爱洁,连别人触碰这些脏污他都不能忍,何况是他自己随身的帕子。
可晏朝仍是将手帕收起。
傅瑶光也不在这问题上费口舌,只问道:
“晏大人,对这桩案子,你可有什么头绪?”
“并无。”晏朝言简意赅。
“那,晏大人只管去查,若是父皇知道我耽误晏大人办案,回头说不得还要责怪我。”
傅瑶光回过身,一边四处观察,一边同晏朝说道。
“不会。”晏朝轻声道。
傅瑶光叹了口气,忍不住望向晏朝。
“晏大人,瑶光冒昧问一句,你平日和家人一起时,也是这般吗?”
“哪般?”晏朝反问了句。
“就是,现下这般,问一句应一声,或者就是前几次那样,语带冷嘲,一句话听着怎么都不顺耳。”
傅瑶光想起此前同他见的那几次,随口答道。
她这般说完,回身去看晏朝,正对上他望过来的神情。
晏朝眸光中似是有什么在渐渐冷却,见他如此,傅瑶光心头也生出几分歉意。
“是瑶光口不择言,晏大人勿怪。”
她站起身轻声道。
虽然自己身为公主,而晏朝只是人臣,某种意义上,她是君,他是臣,无论她说什么,她都不需要道歉。
可现在毕竟是私下里,傅瑶光自觉说错话,心头也有些过意不去。
“不必抱歉。”
晏朝看她一眼,淡声道:“公主说的,本就是对的。”
“殿下,您同晋王一起时,也会这般小心试探、这般客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