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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过父母留下的一些录像,他们说话跟自己一样,有绵软的南方口音。小小的相同,让舒樱觉得自己跟他们还是联结在一起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他忽然问:“你有手机吗?”

“没有……”舒樱愣了下,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沈律珩怕她误会,赶紧解释:“阿……就是想让你跟我妹妹认识一下。她也是嘉禾一中的。她比较内向,在学校有什么事回来不会跟我说,我要是问了,她还会生气。”

“昂。你是想让我当间|谍?”

“不是。不是。”沈律珩摆手,“我是觉得你挺厉害的,要是我妹妹像你这性格,我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厉害?”

谁?她吗?

舒樱懵圈。

“就刚才在奶茶店……”

事情发生得很快,瞬间舒樱就从弱势受欺凌变成了强势反击的那个。待沈律珩反应过来,店员已经过来赶人了。

过于震撼的场面,过了这么久,他想到还是咋舌,惊讶到不知该用什么语言形容。

舒樱挠头,“那我不能等着别人欺负我啊。”

“你说得对。”沈律珩掏出手机,想把沈姿的Q|Q号抄给她,写了几位,又匆匆划掉,“算了,你们都在一个学校,会认识的。”

“你妹妹在哪一班啊?”

“不说了。顺其自然吧。”沈律珩端起咖啡,轻抿一口,半垂的眼眸藏着些许落寞之意,自顾自地说,“我插手了,她会不开心的。”

“行吧。”考虑的还挺多。

舒樱咬着管吸柠檬茶。

方才跟于莹争执,她将眼镜摘掉了,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直转,似在盘算什么。

他往后坐了一些,身子却往前歪,单手拄在桌上,手背托住脑袋,“想问我什么?”

座位靠窗,午后阳光和煦温暖,透进窗户,照在十字架耳钉上,淬出银白的光,一点一点亮晶晶的。

这款十字架耳环很火,不少人戴,有男生也有女生。

不管谁戴,不是俗,就是骚,一看就是跟风买的廉价地摊货,根本不适合自己。

眼前的蛇妖不同,长了身天生魅骨,又软又妖,尤其是这么歪着坐,身体全舒展开,放浪形骸的模样恰好配骚气的耳钉。

“打耳洞疼吗?”

“疼。”

舒樱轻‘嘶’一声,像是在替他疼。

他有六个耳洞呢,挨了六次疼。

她摸摸耳垂,“我也想打耳洞。大哥哥,你能不能带我去呀?”

十几分钟前,说话都抿着唇,声音小小的女孩,忽然跟他提要求了。

沈律珩用笑声呼出句,“不可以。”

他笑容依旧妖媚,语气也很温柔,态度却很坚定,像是用冰锥把那三个字楔进舒樱心里,势要斩断她的念想。

“我是从外地转来嘉禾一中的,对这里不熟,才来一个月,也没什么朋友……”舒樱故技重施,低着头,越说声音越小,还不停眨眼睛,拼命挤眼泪,润水光。

“为什么找我带你去?”

“就……”舒樱觉得有希望了,猛地抬头,盯住他眼睛,认真道,“你有耳洞,知道在哪打。城市这么大,我刚好遇见你。说明咱俩很有缘分!而且我刚才不是帮你了嘛……”

还挺会找理由的。

沈律珩用叉子敲敲铁板,“请你吃饭就是在感谢你帮我。”随后笑了笑,语气还是那样冷,“你没成年,打耳洞不合适。”

“你成年了吗?”

“……”他撇嘴,肩膀垂下些,偏开脑袋,错开她目光,“没有。”

蛇精心虚了!

舒樱大喜。

沈律珩不懂她怎么对这事这么执着。

“你为什么想打耳洞?”

“想戴好看的耳环呀。”舒樱笑嘻嘻的,根本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沈律珩顿住。

舒樱两手拄在桌面,撑着脑袋,眼睛眨巴,“你呢?大哥哥为什么打耳洞?还打了六个?”

她有一双透亮清澈的黑眸,笑容天真。

面对这样的眼睛,沈律珩没法说谎,“想引起某人的注意吧……”

“阿……”舒樱声音飘忽,尾音下坠,失望地嘟哝,“好蠢的理由呀。”

她的语调四平八稳,说的内容却字字扎心。

最要命的是沈律珩竟然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说的是事实,生气都失去资格。

他嘴角扯出抹笑,自嘲道:“是啊……”

舒樱捧着脑袋,笑吟吟地瞧他,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何不妥。

“那人注意到你了吗?”

“没有。”

水壶里的水位线已低到苦涩的柠檬皮,又浸润有一会了,现在倒出来的不是柠檬水,而是泛着苦味的柠檬皮汁。

沈律珩轻抿一口,没喝进去。

心里是苦的已经够难受了,连果汁都跟他作对。

舒樱撇嘴,五官皱到一起。

她以为他是放荡不羁,不在乎任何人想法的那类人,没想到他身上乱七八糟的装饰,不符合乖巧三好生的打扮全是为了引起一个根本不在乎他的人的注意。

“那显得你更蠢了……”

“谁说不是呢。”

沈律珩又笑了,端起桌上的柠檬水一饮而尽,连同杯里的柠檬皮碎屑一起。

一杯柠檬水愣是让他喝出了万般愁滋味。

“我去结账,你坐这等我。”沈律珩从书包侧面掏出皮夹,起身去柜台结算。

他肩宽腰窄,是标准的衣架子身材,可黑衬衫下露出的半截胳膊是不太健康的冷白色。人一斜,靠在柜台边,有些病恹恹的。

刚才的对话,能看出他是一个关心妹妹的好哥哥,也是一个注重他人想法,甚至不惜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的可怜虫。

曾经舒樱跟他一样。

为了博得姑姑的关注,努力乖巧,得到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后来,她发誓这辈子只为自己的感受而活,再不会为谁改变自己。

眼前人长得很帅,又和她同病相怜。

舒樱看他的眼神生出几分怜悯,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希望他真的是食人精|魄都不眨眼的蛇妖,永远不会心软,就不必为这些事烦恼。

沈律珩折返回来,手里多了一杯草莓牛奶。

这是沈姿的最爱。

同年龄的小姑娘,应该都喜欢这个吧。

他递出去,“买给你的。回去路上喝吧。”

可惜草莓和牛奶全是舒樱的雷点。

对方是好意,她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接下。

沈律珩注意到,“不喜欢?”

讨厌草莓牛奶不是因为味道,是有次姑姑买回一箱草莓牛奶给弟弟,弟弟不喜欢喝,塞给舒樱一罐,舒樱刚把吸管扎进去,姑姑刀子般的眼神就瞪过来了。

她吓得不敢再动。

谁知,两个月后,姑姑破天荒地把奶搬到她房间。

那阵子,舒樱帮家里做了很多家务,以为是姑姑对她的奖励,喝了三罐觉着味道不太对,才发现那箱奶早过期了。

舒樱支支吾吾地编理由,“就……我更喜欢柠檬红茶。便宜大碗,哪家店都差不多,不会踩雷。”

沈律珩笑开,“那下次有机会见面的话,我请你喝柠檬红茶吧。”

“大哥哥,谢谢你。”

“没事。走吧。”

舒樱跟在他后面出门,一直跟着他走出好远一段。

沈律珩停下,指了指马路对面,“你不是要去坐公交?”

“啊……”舒樱顿了下,脚尖点着地面,划拉两下,抱着那杯草莓牛奶,委屈巴巴地看他,“你不带我去打耳洞呀?”

沈律珩摇头。

“哦……那我自己去。”

舒樱垂着脑袋从他身边擦过,往前面的精品一条街走。

那里有很多两元饰品店,买五对耳环就能帮人免费打耳洞。

舒樱路过好几次,一直没勇气进去打。

沈律珩盯住深巷里杂乱的店门,门口放的霓虹灯牌透满廉价气息。

他拽住舒樱的书包带,提回自己身边。

“这么倔?非得打,是不是?”

“对阿。我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爱美之心,跟你不一样。”舒樱挺胸抬头,语气还有点得意。

沈律珩目光如炬,个子又高,把她笼在阴影里。

占着理,也变得没底气。

舒樱声音小了点,“想变美又没错。”

“……”沈律珩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小店卫生条件不好。乱打耳洞,耳朵会烂掉!”

他故意把后果说得很严重,见小姑娘瞪大眼,颤动的瞳仁布满害怕,松了一口气,“这样吧。你不是说我们有缘……”他抬起手腕,看了眼表盘上的日期,“下个月三十号前,如果你还能遇到我,我就带你去打耳洞。”

“在这吗?”

“随便吧。只要你能遇见我。”

嘉禾市很大,小姑娘说她是刚转来的,估计哪都没去过。市图不是沈律珩常活动的地方,为了比赛才跟同学约在这学习。只要他不来市图,也不在初中部附近转悠,被她碰见概率很小。

而且小孩子都是三分钟热度,沈律珩给她掐了四十天的冷静期。

舒樱也怕精品店打不好,愉快应下,拽紧书包带,倒退着跟他挥手,“大哥哥,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