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元浅月即将把长命锁扣在她的脖子上时,玉临渊忽然轻声问道:“师傅不问问,我今天去哪里了吗?”
元浅月的手滞了一滞。
啪嗒一声,极其轻微,长命锁项圈在她的脖子上扣上,紧紧咬合。玉临渊抬起头,抚摸着脖子上的玉白颈环。
这细细的项圈贴的极紧,几乎贴着皮肤,透着一股冰冷的凉意,又渐渐地被体温所暖,像是一寸寸长入身体里。原本动人标致的容貌,配上这一个白玉似的项圈更是清丽出尘。
元浅月放下手,她退了一步,不再看玉临渊,对刚刚的问话避而不提,而是垂着眼眸,淡淡说道:“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必成魔神。
就如同相信命运。
……
闭关百年,元浅月本以为自己会一直在闭关室内修炼下去,直到神魂寂灭。
在接连突破三个大阶后,她的功法甚至直逼当年的朝元遥,成为了新一代的剑尊。放眼整个仙门,在剑修一脉里,她已经算是其中翘楚。
在出关后,她要操心的事情就从修炼变成了教育。
还是反向教育。
玉临渊最近越发勤勉,几乎整天埋头在藏书阁中,废寝忘食。
元浅月师从朝元遥,习得剑修。她手里一柄凝霜剑曾是朝元遥的佩剑,乃是千年玄冰所铸,人剑合一,使得出神入化。她以前刻苦修炼,跟随朝元遥游历天下时,曾被朝元遥夸赞有气吞山河之势。
因为怕玉临渊太过强盛,诸位尊者都一致认为不能让玉临渊在元浅月手下尽兴发展,所以元浅月并没有教授她寒渊派的剑法心得,而是挑了一本最普通的入门剑法让她钻研。
玉临渊拿着这本最普通的剑法心得,如获至宝,每天拿着木剑在后山,早起晚归,勤奋至极。
在元浅月数次旁敲侧击要“劳逸结合”后,玉临渊若有所思,然后每天早出午归,腾出了半天时间钻研藏书阁的典籍道法。
在这求贤若渴,勤勉上进的玉临渊面前,元浅月忍不住想起了自己闭关前往日里那三个不成器的弟子。这三个弟子个个都是出身小宗门,生性活泼爱斗嘴,平常都大大咧咧,最爱斗鸡走狗,胡作非为。每每让他们练剑或是看书,就好像要押着他们上刑场,卖惨求饶层出不穷。
她往日里对弟子都是刻苦要求,恨不得亲自把他们按在书里,每天都是板着脸,该罚时就罚,该骂时就骂,但这三个弟子从来不把自己的话放心上,只会讨好卖乖逗她开心。不得不说,在朝元遥堕魔,失去同门师兄弟后,是这三位弟子将她从无法开口的痛苦中拯救了出来。
只是最后——
元浅月垂下眼眸,面前落下一只纸鹤,将她飘远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此时正是午后,阳光明媚,透过窗扉的温暖日光斑斑驳驳,落在桌上。那只纸鹤摇摇晃晃地落了地,似乎极为不稳。
它歪着倒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又勉强立正了。元浅月看了它一眼,纸鹤上传了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师傅——听得见吗?”
是玉临渊在学千里传音术。
她就在藏书阁里学习这些,在元浅月的默许下,玉临渊自由出入藏书阁,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几乎翻遍了大部分藏书阁有关道法修行的书籍。
毫无根基的凡人要从百日筑基后再开始学习吞吐灵气,而玉临渊短短两个月内不仅学会了运转灵气,甚至达到了操控纸鹤千里传音的地步。
这进度就算是搁在有灵根的弟子身上也算难得,何况玉临渊根本毫无仙资。
这样放任下去,会到何种地步?
玉临渊心性坚韧远超常人,又残忍病态,只要活下去一定会搅起一方腥风血雨。元浅月算是有些明白为何同门尊者们都认定了她必定为滔天威胁。
元浅月捡起纸鹤,玉临渊的声音滞了一滞,纸鹤歪歪扭扭地想要从她手指间飞走,扑腾了两下,还是没挣脱。
她听得出来,玉临渊似乎挺开心:“师傅——我终于学会千里传音了,弟子可以随时同师傅说话了。”
元浅月的心不住地往下坠,她几乎能想象到玉临渊那发自真心,月夜下昙花一现般的笑容。
她像个捡到宝物的孩子,不设防地将它拿出来炫耀给自己看。
元浅月想了想,叹息一般轻声说道:“师傅和你都在朝霞山,哪里用得着这千里传音呢。”
玉临渊的灵力像是无法支撑一般中断,纸鹤忽然挣扎起来,它洁白的翅膀不知何时染上了一点地上的尘埃,从元浅月的指缝间挣脱,歪歪扭扭地朝着来时的路径飞走,在璀璨的日光中渐行渐远,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