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对这些旧事释然的并不只有正昂公自己一人。
张裔已经年近花甲了,当初与卫弘初见的时候,还能以善骑自诩,但自去年冬岁发生了坐骑失蹄后,张裔便很少骑马了,大多是乘坐马车。
在返回成都的一路上,正昂公与张裔聊了很多。
车驾行至成都的时候,张裔提出了在家中准备了宴席,为正昂公接风洗尘。
但正昂公却摆了摆手拒绝了这番好意。
正昂公解释道:“老夫年过花甲,本想着南疆都护府兴建之后,便辞去益州太守的职务,听闻是文仪公病笃,点名让老夫接任少府令,老夫与文仪公素无交情,虽不知为何缘由,但此番返归成都,总得先是拜见文仪公才是。”
“这话在理!”张裔觉得正昂公的考虑有道理,然后提点道:“文仪公之所以选择你接替少府令的位置,多半有着卫弘的缘故,大概觉得你能调教出卫弘这样年轻有为的后辈,不该埋没在南中那荒蛮的地方吧……”
闻言,正昂公却很固执地和张裔辩解道:“南中可不荒蛮,君嗣啊,你有生之年一定能够看到南疆都护府将会比蜀地更加富庶的……”
看着正昂公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张裔也不予反驳,而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派人将卫弘领过来:“老夫记得兰儿最近就跑王府挺勤快的,你又是王府的堂上贵客,领着正昂公去王府上谒见文仪公正合适。”
卫弘有些意外:“百里兰为何会在王府?”
张裔则是抚着胡须说道:“兰儿可是最近皇城里最炙手可热的医师,有妙手回春、药到病除之称,宫内的吴皇后都召她入宫垂询养生之道。此番文仪公病笃,唤她前去医治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话倒是提醒了卫弘,看来自己不在成都的这段时间,李意老道确实是把自己的看家本领传授给了百里兰。
卫弘到了跟前,张裔又忽然想到了自己夫人在耳边的整日唠叨,犹豫了一阵后对正昂公提醒道:“正昂公,此番卫弘凭借南征之功,足以封列侯,不到二十岁的列侯,啧啧……此等功勋着实骇人啊,卫弘该行加冠礼,由长辈赐字了……”
与张裔相交半生,正昂公总觉得他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皱着眉毛问道:“怎么好端端地说起了加冠赐字这件事?”
张裔用着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扫了一眼正昂公,觉得正昂公没有领会到自己的意思十分懊恼,但想到正昂公在南中孑然一身地度过了小半生,在心中便释然了不少。
但卫弘就在眼前,有些话并不好当面说出来,张裔提点道:“老夫的夫人年纪大了,最近头疼脑热地毛病又不少,张毣和张郁他们又不在跟前,这段时间兰儿便住在张府吧,反正他也是老夫的女儿,这也是人之常情……”
张裔顿了一会,找了一个由头将卫弘打发了离开,随后才对正昂公一吐心中真正用意。
“至于卫弘这小子,加冠赐字之后,便要着手考虑婚娶之事了,正昂公你好不容易回到了成都,还不趁着这个空档物色一些好人家的女子,譬如老夫家的女儿百里兰就是一位极不错的人选……”
张裔的这番话倒是提醒了正昂公,南中诸郡民风彪悍,不曾有着中原世家的三书六礼,但有着“嫁娶同舍”的约定成俗。
便如卫弘与百里兰,便住在太守府旁边的同一屋檐下很长一段时间,在正昂公看来已经是实际上的夫妻了。
大汉律法便鼓励十五而婚,晚婚的还有加倍地收取赋税。
卫弘如今身为建宁亭侯,拜安南将军,又领南疆都护府少都护的实权大吏,已经是大汉朝堂上炙手可热的少壮派将领。
于情于理来说,走到这步的人物都要在礼法上格外注意。
想通了这桩事的正昂公,顺便便明白了张裔的用意,一拍额前说道:“此事还是君嗣你考虑的在理,是老夫疏忽了,待拜见了文仪公和丞相之后,便趁着这段时间的空档,将卫弘的婚事敲定下来。”
张裔摊开了手,对老友的后知后觉感到十分无奈:“此事非你我所长,好在我夫人对此事极是上心,这桩事便交给她去打理,定不会出差错的。”
正昂公点了点头:“是极!这桩事就交给了弟妹操办了!”
……
……
远处喂马的卫弘,忽然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后,看了看三杆之上的日头正四处宣泄着它过剩的精力。
“七月流火,古人诚不欺我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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