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皎皎定完生辰礼物的约定后,夏酉拿着糕点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瞧到门外的景象,了然道:“守卫们来了。”
守卫们来做什么?
当然是带走在青石街的这些流民。
夏酉对这些不感兴趣,兴致寥寥地离开。
坐在屋内的皎皎却是一怔。
屋外守卫们的声音若隐若现传来,她听不真切,大脑还未彻底反应过来,身子已经做出了行动。
她连忙拿出油纸,胡乱装了好几块各种口味的糕点,糕点太多,怕油纸裂开,她又拿了一块绢布裹住,急急忙忙小跑出了门。
芸娘在身后喊:“皎皎,你去哪里?”
皎皎回:“娘,我去送个人,马上回来!”
皎皎是去送荆南枝的。
生怕赶不及,她一路不敢停歇,却没在青石街的街尾墙角看到熟悉的身影。
已经走了?
皎皎随手拦住身侧走过的行人:“你知道青石街的那些流民现在被带到哪里了吗?”
行人眼神奇怪地看她一眼,似是不明白她为何要问流民的去处,但还是替她指了方向:“顺着这条街去了,你往城西的方向走,快些的话应该能追上他们。”
皎皎谢过行人,顺着他指的方向奔去,幸好气喘吁吁地追了两条街,终于赶上队伍。
看着不远处熟悉的背影,她大喜过望,隔着人群遥遥喊:“荆南枝——”
荆南枝顿住了脚步。
所有人都在前行,只有他停在原地。守卫很快发现了他的异常,以为他不服管教,提刀上前,刀柄狠狠砸了下他的腰窝,骂道:“你是怎么回事?不准生事,继续走!”
这段时间的颠沛流离早已让荆南枝的身体虚弱得不行。他原本挺直的身子被这毫不留情的一砸砸得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眼前一黑,他嘴唇苍白,闭了闭眼后,又直起身来,背脊挺直。
依旧没有动。
“可以稍等我片刻吗?”他静静看着守卫:“有人来寻我了。”
这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守卫一瞬间是被镇住的。
太过平静。
这不是流民该有的眼神。
等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一个年纪不大的流民震慑住,守卫恼羞成怒。他刚想拔刀教训一下这个不懂规矩的流民,却听一阵脚步声传来。
看清来人,守卫拔刀的动作顿住——作为青石街的守卫,他总不至于不认识皎皎。
皎皎和她母亲是谁护着的,祈水郡人人皆知。
守卫眉头紧皱,不甘不愿地放下了握在刀柄的手,向后退一步。
皎皎不敢耽误城里守卫办事,追了两条街,只短短说了一句话。
“不喜欢吃糕点也没办法。”
她将糕点塞给他,按着他的手,不允许他拒绝,认真道:“荆南枝,活下去。”
……活下去?
荆南枝想笑。
他眉眼低垂,落在她雪白干净的右手上。
手背上传来温暖的触感,是她手掌的温度。他的手很脏,可她毫不在意。他察觉到这一点时,觉得手背刚刚愈合的擦伤结痂处似乎有小虫啃咬,是细细密密的痒。
荆南枝收下了被绢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糕点。
他收回手,回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好。
然后,他第三次看见了皎皎的笑容。
分别结束,守卫不耐烦地推着荆南枝离开。
这条街很长,他一步一步走着,每走一步,就觉得手中的糕点更重一分。糕点分量不轻,却绝对不该重到这种地步。
重到拖垮他的步伐,让他越走越慢。
街道很长,可荆南枝还是走到了底。
拐角处,他没忍住往她来的方向偏过头看去,却没料到见到了让他许久都忘不了的一幅画面。
马车停驻路边。
身着月白衣衫、容貌俊逸清雅的年轻公子掀开车帘,半探出身子,低头与皎皎说着话。不知说了什么,惹得皎皎惊讶抬头。
他眉目温柔,朝她伸出手。
皎皎迟疑看着他片刻,还是将手搭了上去。
他们的手最终重合到一处。
“快点走——不要磨蹭!”
背后又被刀柄砸了下,荆南枝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向前走。
背部生疼,他却无暇顾及,满脑子都是皎皎和那模样出众的年轻公子手掌交叠的画面。
他很干净。她也干净。
他们都很干净。
荆南枝静静想:只有他是脏的。
只有他。